“不等了,很抱歉,可我实在耽搁太久了。我们盼您明早回信。一旦拿到密码本,您将其交至约克公爵的手里,就算为您在英国的工作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嘿嘿!托卡酒托卡酒:匈牙利产的一种葡萄酒。!”
“在您启程之前,请允许我为您斟上一杯,好吗?”
“不,谢谢。这瓶怕是庆功酒吧。”
“阿尔塔蒙对葡萄酒很在行,他也一直想尝尝我的托卡。这个家伙不容易伺候,需要投其所好。我研究过他的脾性,我向您保证。”他们又慢慢走回到天台上,顺路下去,跟远处男爵的司机打了个招呼,于是那辆名贵的坐骑便抖抖身子,开始咯咯叫唤起来。“那是哈维奇港的灯火吧,我想。”秘书长说,拉了拉风衣,“看起来一切是多么的清静祥和。可周末没准儿就有另一片灯火了,到那时英国的海岸线就不大太平喽!连天空也不再如此安宁,一旦雄壮威武的齐柏林飞艇齐柏林飞艇:费迪南德·冯·齐柏林(1838—1917), 德国将军、飞行员、飞艇的设计制造者。让我们美梦成真的话。顺便问一句,她是谁?”
他们身后的一扇窗户透出些亮光。原来里面点着一盏灯,旁边有一位老妇靠餐桌坐着,看上去面色红润,和蔼可亲,头戴一顶乡俚女帽。
“是玛撒,我只有这个仆人留在身边。”
秘书长笑嘻嘻地。
“她简直就是大不列颠的一个缩影,”他说,“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温柔乡里,优哉游哉。啊,再会,冯·波特!”他最后挥一挥手,钻进了车中,随即车前射出两道金色的光柱,扫向茫茫夜幕。秘书长靠在舒适的后车座上,满脑子勾勒着明日欧洲大陆的一场血雨腥风,当车子顺着乡村大道转弯的时候,竟未留意身旁刚好错过一辆小福特,正驶向他适才离开的别院。
直等车灯的最后一丝亮闪消失在远方,冯·波克这才信步踱回书房。重新路过老管家的窗口,看到她已熄灯就寝了。一大套宽敞的宅落此刻寂静无声,给他某种全新的感受,原来自己的家庭和族群已然蔚为大观。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安乐幸福,这就是他的信念,只除去那位成天在厨房里磨洋工的老妇,整个地界都是他所完全拥有的。书房的一大堆东西亟待整理,他立刻忙乎起来,直到把那些必须销毁的旧文件付之一炬,蹿起的火苗映红了他尖削英俊的脸庞。身边还有一个皮革提箱放在桌上,他又开始把保险柜里的珍藏有条不紊地塞进提箱。可刚刚干了一会儿,那双灵敏的耳朵听到远处有汽车的声音。顿时他满意地发出一声欢呼,扣紧手提箱,关闭保险柜,上锁之后,赶忙迎了出去。正好有一辆小轿车的灯光跃入眼帘,开到大门口停住。车中跳下一人,朝他快步走来,而司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看上去体格壮硕,不过年纪偏大,一把灰白胡子,好像准备要在此长守一整夜。
“妥啦?”冯·波克着急地问了一声,跑上前去迎接贵客。
作为回答,那人得意洋洋地将一个小的牛皮纸包举过头顶。
“今晚您会盛情款待我的,先生,”他喊着,“我到底把熏肉带回家了。”
“密码?”
“正如我在电报里说的。最新的,应有尽有,旗语,灯语,马可┠崧砜赡幔褐肝尴叩绫码,最先由意大利人马可尼发明。——译者注。——摹本,你听好,不是原件。那太危险。不过,这是真货,你可以拿它邀功啦。”他大大咧咧地想拍拍德国人的肩膀,对方却闪开了。
“请进,”他说,“家里就我一个。我专等这包东西。其实摹本好过原件。要是原件弄丢了,他们会全部换掉的。您觉得摹本绝对可靠吗?”
这位爱尔兰裔的美国人步入书房,一屁股坐在扶手椅上,把长胳膊长腿都摊开来。他个头很高,六十开外,面庞清瘦,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活脱脱是幅山姆大叔的漫画像。他掏出一支雪茄叼在嘴上,抽过的,早被唾沫濡湿了。他又划了一根火柴,再把烟重新点着。“打算出门哩?”他一边讲,一边环扫四壁,“嗨,先生,”他继续说,目光早落在保险柜上面,因为帘子被拉开了,“别告诉我说,你把文件藏在这玩意里头?”
“有何不可?”
“糟糕,这么松松垮垮的柜子!他们一猜你就是间谍。我的天,一个美国佬用一把开罐起子都能搞定。要早知我的来信躺在这个纸糊的东西里我还非要寄来的话,我根本就成傻瓜了嘛。”
“任何小偷都拿这只保险柜没辙,”冯·波克回答道,“您用什么工具也削不断这种金属。”
“撬锁可以吧?”
“不行,这是双重锁。您知道是什么吗?”
“我可没见识过。”美国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