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说话?”瓦琅蒂娜问道。
摩莱尔打了一个寒颤,因为大夫和维尔福先生的谈话又在他耳边回响,他觉得好像透过床单看到了那蜷曲的手臂,僵直的脖子和发紫的嘴唇。“是您家的仆人在说话,”他说道,“所以事情我都知道了。”
“可是您跑进这屋子,这会把我们两人都毁了的,我的朋友。”瓦琅蒂娜说道,语气中既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请您原谅,”摩莱尔说,语气还跟刚才一样,“那我就走吧。”
“不,”瓦琅蒂娜说,“他们会看到您的,您先留在这儿吧。”
“可是,要有人来呢?”
姑娘摇了摇头。“没有人来了,”她说道,“您放心吧,这就是我们的保护神。”她又指了指床单蒙着的、轮廓依稀可辨的尸体。
“告诉我,埃皮内先生的情况怎么样?”摩莱尔接着说。
“埃皮内先生来签约的时候,我外祖母刚咽气。”
“喔!”摩莱尔不免幸灾乐祸地说,他自己也在想,正是因为这丧事,瓦琅蒂娜的婚期现在倒成了遥遥无期。
“可这样一来我又多了一分痛苦,”姑娘说道,仿佛摩莱尔的那种心情应该立刻受到惩罚似的,“我那又可怜又可亲的外婆在弥留之际还叮嘱尽快把婚事办了,她也一样,我的上帝!她以为是保护我,其实也是在害我。”
“您听!”摩莱尔说。
两人都悄然无声,只听见有人把门打开,然后走廊的木地板上和楼梯上响起阵阵脚步声。
“是我父亲,他从书房出来。”瓦琅蒂娜说。
“他是送大夫出去。”摩莱尔说。
“您怎么知道这是大夫?”瓦琅蒂娜惊诧地问道。
“我是猜的。”摩莱尔说。
瓦琅蒂娜望了望摩莱尔。这时他们又听到临街的那扇大门哐地一声关上,接着维尔福先生过去把花园的门锁上,然后又上楼。走到前厅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好像在犹豫,不知道是回自己的房间还是上圣梅朗夫人的房间。摩莱尔急忙走到一幅门帘背后躲起来,瓦琅蒂娜没有动弹,似乎她由于极度的悲痛,早已把平时那种畏忌置之度外了。维尔福先生最后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现在,”瓦琅蒂娜说,“花园的后门和临街的前门您都出不去了。”
摩莱尔惊愕地望着姑娘。
“现在,”姑娘接着说,“只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您还可以走,您得从我祖父的套间穿出去。”她站起身来。“来吧。”她接着说。
“去哪儿?”马克西米利安问。
“去我祖父那儿。”
“我去努瓦基耶先生那儿?”
“对。”
“您可要想好了,瓦琅蒂娜!”
“我早就想好了,在这世界上只有他能帮我,我们俩都需要他……来吧。”
“还是稳妥点吧,瓦琅蒂娜,”摩莱尔说,他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照姑娘说的办,“还是稳妥点吧,我已经明白过来了,我来这儿不免荒唐。可是您,亲爱的朋友,您这样做是不是理智呢?”
“是的,”瓦琅蒂娜说,“我现在只有一个顾虑,我在守灵,不知道这样撇下我那可怜的外祖母的遗体好不好。”
“瓦琅蒂娜,”摩莱尔说道,“亡灵本身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是呀,”姑娘回答说,“而且我去了就来,时间不长。”
瓦琅蒂娜穿过走廊,从一座狭窄的小楼梯下了楼,楼梯下面就是努瓦基耶的房间。摩莱尔踮着脚在后面跟着,在套间门口的楼梯平台上两人正好碰上那个老仆人。
“巴鲁瓦,”瓦琅蒂娜说,“把门关上,别让人进来。”说完,她先走了进去。
努瓦基耶还在他轮椅上坐着,已从老仆人的嘴里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所以一有什么声音他就细心听着,两眼一直急切地朝房门口望去。他看到瓦琅蒂娜走进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姑娘的步履和神态中带有某种庄重严肃的神色,老人吃了一惊,他那明亮的眼睛立刻询问起来。
“亲爱的爷爷,”瓦琅蒂娜匆匆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你知道,一个钟头前我外祖母去世了,现在除你之外,在这世界上再没有人疼我了,是吗?”
老人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情。
“所以我的忧愁和希望只好向你一人倾诉,是不是?”
瘫痪老人示意说是的。
瓦琅蒂娜拉住马克西米利安的手。“那么,”她对老人说,“好好看看这位先生。”
老人显得有点吃惊,仔仔细细地把摩莱尔审视了一番。
“这位是马克西米利安·摩莱尔,”瓦琅蒂娜说道,“他父亲就是那位堂堂正正的马赛商人,你一定听说过的吧?”
“是的。”老人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