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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9月5日

第二天摩莱尔显得非常平静,照常进办公室,跟平常一样下楼用午餐,但是午餐后他叫女儿在他身旁坐下,双手抱住女儿的头贴在自己胸口,过了很长时间才松开。傍晚朱丽对母亲说,父亲虽然外表很平静,其实她已听出父亲的心嘣嘣直跳。后来两天的情况大体上都是这样。9月4日傍晚,摩莱尔先生叫女儿把办公室的钥匙还给他。父亲一说这个话,朱丽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兆。她一直拿着这钥匙,小时候有时惩罚她才收回钥匙,而现在父亲又为什么要她把钥匙交出来呢?姑娘望着摩莱尔先生,说:“爸爸,我做了什么错事要收回这钥匙?”

“没有什么,孩子,”不幸的摩莱尔回答说,听到女儿这样轻描淡写地问,他反而泫然泪下,“没有什么,只是我要用一下。”

朱丽假装在身上找钥匙,“我可能把钥匙忘在我房间里了。”她说道。接着她走了出去,但她没有去自己房间,而是下楼急忙去找埃马纽埃尔商量怎么办。“钥匙不能还给你父亲,”埃马纽埃尔说,“而且明天上午,尽可能一刻也不离开他老人家。”姑娘问埃马纽埃尔这是为什么,但他一问三不知,也许是他不肯多说。

9月4日夜里,摩莱尔夫人一直把耳朵贴在护墙板上听有什么动静,一直到凌晨3点,她都听到丈夫在他卧室里急躁不安地踱步,他也只是在三点的时候才上床睡觉。这一夜母女俩厮守在一起,她们从前天傍晚起一直翘首盼着马克西米利安。

9月5日上午8点钟,摩莱尔先生来到母女俩房间。他很平静,但一看他那苍白和憔悴的脸容就可以知道,这一夜他是在万分焦虑中度过的,母女俩都不敢问他睡得好不好。这一天摩莱尔对妻子格外温柔,对女儿特别慈祥,他一生中还不曾有过这样好的时候。他久久地注视那可怜的女儿,紧紧拥抱她,但总觉得没有看够,也没有亲热够。朱丽想起了埃马纽埃尔的叮嘱,在父亲走出房间的时候,她也跟着出来,但是,父亲和颜悦色地把女儿推回房间,一边说道:“好好陪着你母亲。”朱丽坚持要跟他走,于是摩莱尔说:“我要你这样就得这样!”摩莱尔生平第一次对他女儿说“我要你这样就得这样”。但是话音里还是充满了一片慈祥,朱丽听了再不敢往前迈一步。她愣愣地在原地站着,默不做声,一动不动。又过了一会儿,门又突然推开,她觉得两只手臂抱住了她,两片嘴唇亲她的前额,她抬头一望,不由得惊喜地喊了起来:“马克西米利安,哥哥!”摩莱尔夫人闻声赶来,一下投入儿子的怀抱。

“妈妈,”青年说,他望望摩莱尔夫人,又望望朱丽,“怎么啦?有什么事吗?你们的信把我吓了一跳,一接到信我就赶来。”

“朱丽,”摩莱尔夫人一面向儿子示意一面说,“快去告诉你父亲,马克西米利安回家了。”

姑娘立刻冲出套间,但是刚走到楼梯口,看到有人手里拿了一封信。

“请问,您就是朱丽·摩莱尔小姐吗?”那人带着一口极重的意大利口音问。

“是的,先生,”朱丽吞吞吐吐地回答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不认识您。”

“有封信请您读一下。”那人把信递给她,一边说道。朱丽犹豫了一下。“这关系到令尊安危问题。”

姑娘伸手接过信,又急忙把信打开,读道:

见信即去麦杭巷,进15号的那幢小楼,先向门房要6楼房间的钥匙,然后上楼去那房间,取下壁炉角上的红丝钱袋,即送令尊大人。务必在11点钟前将钱袋送至令尊手上。敬请注意,您曾答应我一切照办。

水手森巴

姑娘高兴地喊了一声,抬起眼找那送信的人想再问问,然而那人已是无影无踪了。姑娘的眼光落在那信上,她又读了一遍,看到信上还有一条附言,她读道:

此事务必由您亲手并独自处理,如有人随同或另派人代理,门房必将回复不知所云。

这条附言给姑娘的喜悦泼了一盆凉水。她难道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吗?这会不会是对她设下的骗局?她很天真,不懂像她这年岁的少女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然而人并不是知道了危险才望而生畏的,有一点正要说明,恰是那种不可猜测的危险才令人产生极大的恐惧。朱丽犹豫不决,最后决定先找人商量一下。然而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她既没有找她母亲,也没有找她哥哥,而是找埃马纽埃尔商量。她下了楼,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向埃马纽埃尔说了一遍,说在汤姆生—弗伦奇商行的代表见她父亲的那一天她如何如何,说了刚才楼梯上的事如何如何,又把她许过的诺言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把那封信递给他看。

“您一定得去,小姐。”埃马纽埃尔说。

“是吗?”朱丽喃喃说道。

“是的,我陪您一起去。”

“您没有看到只能是我一个人去?”朱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