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对他说了,你不善于交际,我想你不会喜欢在这样一群热闹的人跟前露面——都是些素不相识的人。可他还是那么急躁地回答,‘胡说!要是她反对的话,那就告诉她说,这是我个人的意思。如果她还推辞,你就告诉她还坚持的话,我就亲自去叫她。’”
“我不愿给他添那么多麻烦。”我回答,“要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就去,不过我并不喜欢。菲尔菲克斯太太,你会去吗?”
“不,我请求免了,他应允了。我来告诉你怎样才能设法避免一本正经出场时的尴尬,这是最不好受的。你趁客厅还没有人,女士们还未退席前就进去,挑一个你喜欢的僻静角落,在绅士们进来后你不必呆很久,除非你高兴。只要让罗切斯特先生看见了你在那里,然后就溜走——没有人会注意到你。”
“你认为那些人会住很长时间吗?”
“也许两三个星期,不会再多了。乔治·利恩爵士最近被选为米尔科特的议员,过了复活节休假就得到城里去就职。我想罗切斯特先生会陪他去。这回他已经在桑菲尔德呆了这么久,这让我吃惊。”
我有点惊慌不安,我得带着我照管的人到客厅去的时候就要到了。听说晚上要去见女士们,阿黛勒一整天都处于兴奋状态。直到索菲娅要给她梳妆打扮,她才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梳妆打扮的重要性很快就稳定了她的情绪。等到把她的鬈发梳得一束束光滑地垂下,给她穿上粉红色的缎子外衣,系好长长的腰带,戴好网眼无指手套的时候,她一脸严肃,像个法官。用不着警告她别弄乱衣服;穿戴完毕后,她就安安静静地在她的小椅子上坐下来,坐前还小心地把缎子裙撩起来以免坐皱了;还向我保证,她要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我准备好了为止。我很快就打扮好了。我穿上最好的衣服(银灰色的那件,是为参加谭普尔小姐的婚礼买的,自那以后就没穿过)。梳理好头发,很快戴上我唯一的首饰,也就是那枚珍珠别针。随后我们就下楼去了。
幸好还有另外一个入口通到客厅而不需要通过他们正在吃饭的餐厅。我们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大理石壁炉里大火在静静地燃烧。在用来装饰桌子的精美鲜花中间,有几支蜡烛孤寂地闪亮着。紫红色帷幔挂在拱门前,虽然跟隔壁餐厅里的那群人只一幔之隔,可是他们谈话的声音那么低,除了一片轻言慢语的嗡嗡声以外,什么也听不清。
似乎受到这令人肃然的氛围影响,阿黛勒一句话也没说,安安静静地坐在我指给她的脚凳上。我退到一个挨窗的座位上,从旁边的桌子上拿来一本书费神地看起来。阿黛勒把脚凳搬到我的脚边坐下。不久,她碰了碰我的膝盖。
“什么事,阿黛勒?”
“我可不可以从这些美丽的花中间拿一朵,小姐?只是为了把我打扮得更漂亮。”
“你对你的打扮想得太多了,阿黛勒。不过你可以拿一朵花。”说着我就从花瓶里抽出一枝玫瑰插在她的长腰带上。她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现在她的幸福之杯已斟满了。我转过脸去,以掩饰我抑制不住的微笑。这个小巴黎人天生对服装的热心和观注,既令人觉得可笑,同时也使人觉得可悲。
这时听到轻轻站起来的声音,拱门上的帷幔给拉开了,餐厅露了出来。点燃的枝形灯照在那摆满装着精美甜食的银制器皿和玻璃器皿的长桌上。一群女士站在门口。她们走了进来,帷幔又在她们身后垂下了。
一共只有八位女士,不过,不知怎的,当她们一块儿进来时,给人的印象却要多得多,有几个个子很高,许多人都穿着白色衣服。每个人的衣服都有着宽大的裙幅,就像迷雾中放大了的月亮一样,她们看上去也变高大了。我站起来,向她们行屈膝礼;一两个人点点头算作回礼,其余的不过盯着我看而已。
她们在屋里四下散开,行动轻盈飘然,让我想起一群羽毛雪白的鸟。有几个斜靠在沙发和软榻上,还有几个弯着腰在桌旁观赏着鲜花,翻看着书本,其余的团团围住火炉坐着。她们都用似乎已经习惯的低声而清晰的声调交谈着。事后我知道了她们的名字,现在不妨提一下。
首先是埃希敦太太和她的两个女儿。她显然曾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当然现在仍保养得很好。她的女儿中,较大的叫埃米,个头小巧,举止和长相都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孩子相。表面看很调皮,她那白纱衣服和蓝色的腰带都很合适她;二女儿露易莎,个子比她高,身材也更优美,长着一张非常漂亮的脸蛋,属于法国人所说的“不够端正但很可爱的”那种类型。两姐妹都纯净得像百合花。
利恩夫人又大又胖,四十岁左右,身子挺直,看上去很傲慢,穿着华丽的闪亮缎衣服;乌黑的头发在一根天蓝色的羽毛和一圈宝石带的衬托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