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更近了,一座村庄显现在黑冠眼前!
那竟是几个月前曾围剿滕克尔狼群失败的喀勒村落!
真是冤家路窄,半年不到竟然又找上门来了!
心中恨意更浓,黑冠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村庄,嗅着银爪的气息,来到了一户人家外。
时已夜晚,那屋中却灯火通明。一扇木门虚掩着,在寒风中“嘎吱”地颤巍着。黑冠偷偷溜进院子,院内有一棵桂树,开得正欢。桂树之下,有一老者,正对天畅饮。桂香飘飘,再添上老酒浓烈,人醉了,狼也醉了。可黑冠并未忘记它的使命,它甩了甩头,匆匆向前潜去。
突然,黑冠的左爪踩中了一根树枝。狼爪不及猫爪、豹爪,狼爪没有柔软的肉垫,踩在地上没有声音。狼爪踩着树枝,“咔叭”一响,虽然极其微弱,可还是被那老者听到了。
老者猛然回头,犀利的目光似乎在刹那间穿透了黑冠的身体。黑冠此时也回头去看那老者,目光在空气中相碰。黑冠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忽然,老者低声说:“没想到有狼敢闯入人村。你是要为它复仇吧?”说着,老者指了指旁边架子上的一张狼皮,“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狼啊!”
黑冠有些犹豫了。老者低缓柔和的声调使它迷惑了,而且那老者也并没有通告屋里的人啊?黑冠绷紧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不敢轻举妄动。老者完全颠覆了它对人类的认知。
老者却又豪饮了一杯,毫无顾忌地在一只大灰狼面前袒露出了自己的喉管。而黑冠却无动于衷,它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老者将酒杯轻放在桌子上,咽下口中的烈酒,坚定而惋惜地说:“走吧!”他顿了顿,忽然指了指银爪的狼皮,“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张皮也可以带走。”
黑冠似乎心领神会一般,向着狼皮试探性地迈了一步。老者默许地笑了。黑冠又向前走了几步,见老人没有什么情况,突然扑上去,一口叼住狼皮,又旋风般地转身,飞快的逃走了。
老人心中却没有什么不适,反而有一些庆幸。虽然一张狼皮能卖很多钱,一张纯黑而无杂毛的狼皮能卖的钱更多;虽然儿子妻子知道以后,一定会说他这不是,说他那不是,把他全身上下都数落个遍。可他还是很高兴。因为他为人类赎了罪,即使只有一点点。
就在黑冠将要离开村子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吼。
黑冠猛的转身,目光利剑般刺出,可看到是它的时候,忽然犹豫了。而对方也不再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了。用“他乡遇故知”来形容它俩,简直是专为它俩作出的诗句。对面的那只狼浑身呈蓝灰色,腹部却显现出了两道白带。它竟是烈空!
烈空是它的亲弟弟。它俩身为狼,亦不同于狼。在它俩身上,并未有过手足相残的悲惨故事,而是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打小,它俩的关系就很好,经常在一起打架,可架是打了,情谊却愈发深了;后来,它们都长大成狼了,它俩就常在狼群中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却并未出现争抢权势的事。可惜不曾想到,亲弟弟却在这里为人所用了。
那还得从去年秋天说起。初秋的一天清晨,黑冠正在河边饮水,老金带从它旁边走过,也想用饮水,可黑冠却包天胆大,不肯让地。等它自己喝饱了,才大摇大摆地走开。金带心中气恼,却不敢发泄。它已经老了,干不过这帮小的。只得忍气吞声当作看不见罢了。
麦克多忽然从旁边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脸上摆满了献媚的笑容。它在金带面前点头哈腰的,狗一般的吠着,还不时朝着烈空努努嘴,好像在说:“狼王啊,这黑冠太嚣张了,竟敢在您面前横行霸道,臣有一个建议——将它那弟弟烈空逐出狼群,方可挫其锐气。”
金带听了,脸上立刻阳光起来,好像在说:“好主意啊!”麦克多略往后退了一步,对着金带的半张脸依旧是献媚的笑容,可另一张脸却奸笑着面对着正望向这里的黑冠。
傍晚捕到猎物的时候,金带便找到了机会。金带正欲上前,享用美味的羊肉,它忽然给了葛斯利一个眼神,葛斯利心领神会,假装被石头绊倒,跌向前去;暗地里它却用尽全力,将前面的烈空撞出狼群。惊讶使烈空完全没有察觉,惯性使它连抢几步,竟超越了金带,到了猎物旁边。金带立马凶神恶煞地冲了上去,葛斯利也从狼群中出来,为虎作猖。
黑冠突然挡了过来,可麦克多突然向前踏了一步。对峙了一会儿,二狼终是抵不过三狼的,烈空留恋地看了看黑冠,便含着泪光走了。
可以想象,在这一年内,烈空经受了无数的挫折与磨难,啃树皮、嚼草根,仍在苦海中顽强活了下来。也许被猎人捡到了,以为是落魄的流浪狼狗,卖到了山谷边的喀勒村落里了罢,这才过上了好日子。
兄弟相见,热泪盈眶;兄弟相见,以心相交。两狼离开了喀勒村落,找到了一处小河,烈空便跳了下去,将这数月的人味、狗味都给洗了去。两狼便趁着夜色,在一处小山上找到了滕克尔狼群。
黑冠回到狼群时,已经是黎明了。启明星的光辉与它的青色狼毛交织在一起,它也宛如成了一颗星星。狼群见到狼王披星凯旋,兴奋至极,一个个纷纷拥上来,瞧看狼王的战利品。
黑冠放下银爪的皮,众狼都瞠目结舌,尤其是血耳。黑冠又长嚎一声,鼻尖直指云霄,它往旁一闪,众狼这才看见躲在黑冠身后的烈空,纷纷疑惑的上前嗅闻这狼不狼狗不狗的东西,嗅了半天,才辨出这是去年被金带赶出狼群的烈空。
黑冠又嗥了一声,烈空匆匆归进队伍。黑冠重新叼起地上的狼皮,放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阳光照射在银爪空洞的眼眶中,添了一抹璀璨的金光,那金光注视的方向,正是那喀勒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