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钱就是痛快!举办宴会根本不必考虑花费,添置豪华的家具和服饰、购买美味可口的食品,用不着考虑账单!拿起笔来,信手签上一张张数额可观的支票,寄给查尔斯顿的宝莲姨妈和尤拉莉姨妈,寄给塔拉庄园的威尔,那种感觉简直妙极了!哦,那些只知嫉妒的傻瓜,竟然胡说什么金钱不是万能的!瑞特竟还说什么金钱没给她带来什么好处,纯粹是颠倒黑白!
斯佳丽不但给所有的新朋老友,就连那些她不喜欢的人,也都一一发送了请帖。甚至上次来国民饭店看她时近乎于粗暴无礼的梅里韦瑟太太、冷若冰霜的艾尔辛太太,也在邀请之列。她还给米德太太和惠丁太太发了请帖,尽管明知这两位太太不喜欢自己,也清楚她俩收到请帖后会左右为难,因为即使她俩想参加如此高雅的盛会也没合适的衣服可穿。斯佳丽这次庆祝乔迁之喜的典礼,或者按现在时髦的说法这次“社交盛会”,既是宴会,又是舞会,其场面之奢华,安排之巧妙,都堪称亚特兰大社交史上的一绝。
那天晚上,屋里屋外,以及帆布遮挡的回廊里,到处都挤满了宾客,他们喝着她精心调制的香槟混合饮料,吃着她亲手订制的小馅饼和奶油牡蛎,在乐队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她特地用一道由棕榈和橡胶树拼成的屏风墙,将乐队和宾客们隔开)。但是出席宴会的宾客中,除了玫兰妮、阿希礼夫妇,佩蒂姑妈、亨利伯伯、米德大夫夫妇和梅里韦瑟爷爷外,瑞特所说的那些顽固分子一个也没来。
那些顽固分子尽管不太情愿,本来还是决定来参加这次“社交盛会”的。有的是慑于玫兰妮的压力,有的是觉得欠着瑞特的情,因为他救过他们自己或亲属的命。但是就在举行庆典的前两天,亚特兰大城里纷纷谣传,说布洛克州长也收到了邀请。于是这些老顽固便回了一叠明信片以示不满,纷纷婉言谢绝了斯佳丽的盛情邀请。而应邀前来赴宴的几个不多的老朋友,当州长在斯佳丽的宅第一出现,尽管有些为难,但还是坚决地退场了。
对于这些表示蔑视的举动,斯佳丽感到既惶惑,又恼火,不管怎么说,她举办这次聚会的雅兴全让他们毁了。“多么高雅的社交盛会!”这次聚会,是她精心操办的,办得如此别致动人。然而看到这种豪华场面的,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朋友,而她的死对头却一个也没来。到第二天早上最后一个客人离去时,她真恨不得大哭大闹一场,可她怕瑞特哈哈大笑,他嘴里虽然可能不说,但那双眨巴着的黑眼珠里却会冒出“我早就对你说过了”的表情,所以她只好强压满腔怒火,勉强装出一副洒脱自如、毫不在乎的神态来。
直到第二天上午,她才有机会冲着玫兰妮痛痛快快地发泄她那一肚子的怨气。
“你有意侮辱我,玫兰妮·韦尔克斯,还让阿希礼和其他人一起来侮辱我!你心里清楚,要不是你硬把他们拉走,他们是决不会那么早就回家的。我亲眼看见的。我领着布洛克州长过来介绍给你的时候,你像野兔子似的溜走了!”
“我一直不相信——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会来参加宴会,”玫兰妮不太高兴地说,“尽管所有人都说——”
“所有人?这么说,所有的人都在背后嘀嘀咕咕地说我的坏话啰?”斯佳丽怒气冲冲地大声说,“你是想告诉我,如果你早知道州长要来参加晚会,你也不来了。”
“是的,”玫兰妮眼睛望着地板低声说,“亲爱的,我实在是不能来的呀。”
“真见鬼!所以你也要跟所有的人一样来欺侮我了!”
“哦,天哪!”玫兰妮万分苦恼地喊道,“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你我情同手足,亲爱的,你是我的亲嫂子,我——”
她哆哆嗦嗦把手搁在斯佳丽的胳膊上,但斯佳丽用力把它甩开了,她恨不得像父亲杰拉尔德那样由着性子大吼大叫一通。但是玫兰妮面对大发雷霆的斯佳丽,毫不畏缩。她紧盯着斯佳丽那双直冒怒火的绿眼珠,瘦弱的双肩直直地挺着,一副凛然不可冒犯的神态,这和她那带点稚气的脸庞和身材挺不相称的。
“亲爱的,伤了你的心,我很难过。但是我不能结识布洛克州长,也不能结识共和党人和那些卖身投靠他们的南方人。不管是在你家里还是在别人家里,我都不想结识他们。不行,即使我不得不——不得不——”玫兰妮左顾右盼,想搜寻出一个最不堪忍受的词儿来。“即使我不得不表现得极其粗暴无礼,我也不想结识他们。”
“你是在批评我的朋友?”
“不,亲爱的。他们是你的朋友,但不是我的朋友。”
“你是在批评我不该请州长来我家做客?”
玫兰妮这一下给问住了,但是仍毫不退缩地迎着斯佳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