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甜点时,甚至妇女们也讲了一些俏皮而又谨慎的影射话。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放射着光彩。人们喝了许多酒。伯爵即便在他离开正道时也能保持着他极严肃的外表,发现一个很有品味的比喻,来形容极地断航期的结束和遇难者看到开放了一条通向南方的大路时的喜悦。
路瓦兹沃豁出去了,手里掌着一杯香槟酒站起身说:“我喝这一杯,为我们的DelivranceDelivrance一词有“解脱”的意思。同时也有“交货”的意思。。”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向他喝彩。两位修女也在这些夫人们的怂恿下同意把她们的嘴唇在起泡的酒上沾一沾,她们从来没有尝过,说这酒很像汽水,但要比汽水细腻。
路瓦兹沃概括一下形势。
“这里没有钢琴真糟糕,本来可以弹一曲瓜利尔舞曲哩。”
高尔奴代一句话没说,一动不动,甚至好像陷入很严肃的思考。有时他狂怒地挥手扯扯他的大胡子,仿佛要把它们拉长一点似的。最后,快到半夜的时候,大家就要分头离去,路瓦兹沃摇摇晃晃过去,突然朝他的肚子上拍了一掌,嘟嘟哝哝地对他说:“你,你今晚不好笑,你什么话也不说吗,公民?”高尔奴代猛地抬起头,用明亮而可怕的眼光扫视一下这伙人:“我告诉你们所有的人,你们刚刚干了一桩可耻的事情。”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重复道:“一桩可耻的事情。”然后就不见了。
这句话使他们感到扫兴。路瓦兹沃一副窘态,呆呆地站在那里。但他恢复了常态,然后突然捧腹大笑起来,一边还不断重复道:“它们太酸了,老兄,它们太酸了。”由于他们都不懂他的话,他便叙述了“走廊里的秘密”。
于是,大家又都快活极了。夫人们高兴得像发了疯似的。伯爵和加里.拉玛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们不能相信:
“怎么!你肯定吗?他想……”
“我告诉你我亲眼所见。”
“那么,她拒绝……”
“因为普鲁士人就在隔壁的房间里。”
“不可能吧?”
“我敢发誓。”
伯爵笑得喘不过气,工业家双手压住自己的肚子。路瓦兹沃继续说道:
“现在你们明白了,今天晚上,他可不会觉得她可笑,一点也不会呢。”
三个人又重新笑了起来,像发了病,气喘吁吁的。
讲完这一切,大家都散去了。但路瓦兹沃夫人天性如荨麻,在睡觉时告诉她丈夫说,加里.拉玛东夫人那个“小泼妇”一晚上都在苦笑:“你知道,女人们,她要是钟情于那穿制服的,法国人也好,普鲁士人也好,我认为对她来说都一样。这不是动了恻隐之心嘛,天老爷!”
整个夜晚,在黑暗的走廊里都好像有轻微的抖动声,一些轻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和呼吸的声音相似,有光着脚走路声,那是几乎感觉不到的劈啪声。当然,他们很晚才入睡,因为一束束亮光好长时间一直在房门下滑来滑去。香槟酒就有这样的效果,都说它扰乱睡眠。
第二天,冬天里明亮的太阳把雪照得令人炫目。驿车终于套上了,等在门前。一群白色的鸽子裹着厚厚的羽毛,神气活现,玫瑰色的眼睛中央点着一个黑色斑点,十分庄重地在六匹马的腿下散着步,在它们拨弄开的冒着热气的马粪中寻找着食物。
车夫裹着羊皮外套,坐在座位上抽着烟斗。所有的旅客都喜气洋洋的,迅速叫人把剩余的、路上要用的食品装上车。
他们就等着羊脂球。她来了。
她好像有点窘迫、羞愧,腼腆地走到旅伴们面前。他们所有的人都同样地转过身去,就像他们没有看见她。伯爵庄严地挽起他夫人的手臂,使她远离这种不贞洁的接触。
这位胖姑娘停住了,惊呆了,她鼓足了勇气谦卑地对工厂主的夫人说了声:“您好,夫人。”那一位则仅仅傲慢地点点头,并用那种贞操受到玷污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所有的人都好像很忙,离她远远的,仿佛她的裙子下面带有传染病似的。然后,他们都冲向驿车。她在最后,一个人上了车,默默地坐在起先她在第一段路程时坐过的位置上。
他们似乎没有看见她,也不认识她。但路瓦兹沃夫人从远处愤慨地观察着她,小声对她丈夫说:“幸亏我没有坐在她旁边。”
沉重的驿车摇摇晃晃,旅行又开始了。
一开始大家都不讲话。羊脂球不敢抬起眼睛,对她所有的旅伴感到愤慨,同时对自己的屈服和被这个普鲁士人的吻的玷污感到羞辱,是他们虚伪地把她投进他的怀抱。
但伯爵夫人转向加里.拉玛东夫人,立刻便打破了这沉重的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