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们挤在一起,说话的声音降低了下来,大家都参加了讨论,每个人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再说,这事十分得体。特别是这些夫人们,找到一些讲究的措词,迷人的表达技巧,以便讲出那些下流猥亵的事情。大家很留心语言的谨慎,一个局外人什么也听不懂。但是,披在所有上流社会妇女身上的那片薄薄的廉耻只能盖住表面,她们在这个下流奇遇中心花怒放,其实特别开心,感到如鱼得水,就像一个馋嘴的厨师正在为别人准备晚饭一样,淫荡地策划着这桩性爱。
他们最后觉得这件事很滑稽,快乐便自己回来了。伯爵发现一些有点淫猥的玩笑,但说得很巧妙,教人微微一笑。路瓦兹沃先生也扔出一些更僵硬放肆的话,人们也不感到有什么不愉快。他夫人突然表达出的想法统治了所有的思想:“既然这种事是这个姑娘的职业,为什么她要接受这个拒绝那个呢?”可爱的加里.拉玛东夫人甚至似乎在想如果她是这个姑娘,她更愿意接受这个人而不是别人。
他们用很长时间准备这次围攻,就像对付一座被困的要塞。每个人都约定好自己要扮演的角色,要依靠的论据,应该执行的策略。他们制定了进攻计划,要使用的计谋和意外的冲击,迫使这座活城堡在自己的位置上接受敌人。
然而,高尔奴代却呆在一边,完全与此事无关。
对这件事深切地关注集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有人听到羊脂球回来。伯爵轻轻地嘘了一声,所有人都抬起了眼睛。她已经站在那里了。大家突然默不作声,某种尴尬阻止了他们与她打招呼。伯爵夫人对沙龙里的口是心非比别人更得心应手,询问她道:“洗礼有趣吗?”
这位胖姑娘仍然很激动,叙述了一切:人们的气色、姿态,甚至教堂的外貌。她又说:“有时作作祈祷真好。”
一直到吃午饭,这些夫人们对她都很友好,以便增加她的信任,使她顺从他们的劝告。
一坐在餐桌旁,他们便开始了行动。一开始是模模糊糊地谈论献身精神,他们援引一些古代的例子:朱迪特和郝劳菲尔纳,然后又无缘无故地谈起吕克来斯和塞克斯托斯,克雷奥巴特使敌人所有的将军都上了她的床,把他们变成了俯首听命的奴隶。然后又展开在这些无知的百万富翁想象中孵出的一个荒诞的故事,其中有罗马的妇女到加布去把汉尼拔揽在她们的怀中,把他的副官和他的雇佣兵们统统揽在她们的怀中。他们还引用了阻止征服者,把她们的身体变为战场,变成一种统治工具、一种武器的所有妇女的名字,她们通过英雄般的爱抚来战胜丑陋的令人憎恶的人,把她们的贞操奉献给复仇和忠诚。
他们甚至用含蓄的词汇谈起那个出身旺族的英国女人,想把这病传给波拿巴。她让自己染上可怕的传染病,只是在致命的约会时,拿破仑突然感到软弱无力,才奇迹般地逃过了这一难。
这一切都被叙述得很得体,很有节制,时而爆发出一种有意识的热情,特别适合刺激人们仿效。
到最后,人们可能真会相信,在这世上妇女惟一的作用就是不断地牺牲她自己,听任那些丘八们无休止地任意摆弄。
两个修女仿佛什么也没听见,陷入了深思。羊脂球一声不响。
整整一下午,他们让她去思考,但不像从前那样一直叫她“夫人”,而是简单地称她为“小姐”。没有人知道原因,仿佛他们希望把她从已经赢得的尊敬中降低一等,使她意识到她的耻辱的地位。
在晚饭上汤的时候,富郎卫先生又出现了,重复着头天晚上那句话:“普鲁士军官让我问问伊利莎白.卢塞小姐是否依然没有改变主意。”
羊脂球干脆地回答:“没有,先生。”
在晚餐中联盟衰弱了。路瓦兹沃说了三句令人不快的话。每个人都搜肠刮肚地寻找新的事例,但一无所获。突然,伯爵夫人可能事先都没想到有要向宗教致意的需要,询问年纪较长的那个修女有关圣徒们生活中的伟大功绩。然而,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做过在我们的眼睛里被看做犯罪的事情,但这些恶行是为了上帝的光荣或者邻人的利益而犯下时,教堂毫无困难地宽恕了它们。这是个有力的论据。伯爵夫人利用了它。也许是某种默契,暗中献殷勤,穿教袍的都擅长此道,或许仅仅是太不够聪明,干了一件乐于助人的蠢事,这位老修女为这桩阴谋提供了绝妙的支持。都以为她腼腆,她却表现得大胆、唆和暴躁。这位并没有被过分钻牛角尖的探索所困扰,她的学说仿佛铁棍,她的信仰从不犹豫,她的良心也没有半点不安。她认为亚伯拉汗的牺牲十分简单,因为上天只要下命令,她会立刻杀死她的父亲和母亲。在她看来,只要意图值得称赞,没有什么会使上帝不高兴。伯爵夫人利用这位出乎意料的同谋的神圣权威,使她对“只要目的好可以不择手段”这个公认的道德原则作一番有教益的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