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端上的是香喷喷的摊鸡蛋,然后是烤香肠以及味道又冲又好喝的苹果酒,大家吃得非常开心。里韦给大家敬酒,自己喝了一杯,他妻子在一旁伺候,一会儿进厨房弄这弄那,一会儿端盘子上来,一会儿把桌上的盘子撤下,还凑到每一个人的耳朵旁小声问一句:“吃够了吗?”墙边堆了一摞摞木板,犄角旮旯堆了扫过去的一堆堆刨花,散发出一股新刨木料的清香,这是细木工作坊所特有的一种直往肺里钻的树脂香味。
客人都说要见见小姑娘,可是她还在教堂,到晚上才能回家。
于是大家就出去到附近转转。
村子很小,一条大路从村中间拦腰穿过,这也是村里仅有的一条大街,两边有十来幢房子,都是当地的买卖人家,什么肉铺、杂货铺、细木作坊、小酒铺、鞋铺、面包铺,等等。这所谓大街的末梢是教堂,周围有一片小小的墓地,教堂门前栽了4棵硕大无比的椴树,把整个教堂都遮挡了起来。教堂是用方燧石砌起来的,没有任何特色,青石砌成的钟楼高高耸起,后面就是大片田野了,农舍藏在星星点点的树丛后面隐约可见。
里韦还是一身做木工活的衣服,可煞有介事地挽着姐姐的胳膊,神气活现地领着她转。他妻子看到拉斐尔身上穿的金丝绒连衣裙,稀奇得不得了,于是夹在拉斐尔和菲尔艿德两人中间。肉丸子罗萨,花花路易丝已经筋疲力尽,走路一瘸一拐的跷跷板弗洛拉都在后面跟着走。
村里人都站到门口,孩子也都停下不玩了,一幅窗帘撩起,隐约露出一个戴印花布软帽的脑袋,一个拄着拐杖,几乎双目失明的老太太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好像前面过去的是做什么宗教仪式的队列似的。人人朝这些城里来的美人看了又看,人家为了约瑟夫.里韦家的小姑娘做初领圣体弥撒从大老远专程过来,大家顿时对这位细木工师傅敬佩得五体投地。
她们从教堂前走过的时候,听见孩子们在唱歌,尖尖的童音正在仰天高唱感恩歌,但是夫人怕搅乱小孩子们唱歌,没有让大家进去。
约瑟夫.里韦又带大家到野地转了转,还介绍了主要几家庄户人家的地产,收成以及牲畜数量,然后领女宾回家,安顿她们在家住下来。
地方有限,只得两个人住一间屋。
里韦可得在他干活棚子的刨花堆上睡一回了,而他妻子则同大姑子合睡一张床。隔壁的房间安排给菲尔艿德和拉斐尔两人,路易丝和弗洛拉在厨房临时搁的地铺上睡,罗萨一人用楼梯上面的小黑屋,领圣体的小姑娘这一夜就睡对面的狭窄小屋。
小姑娘一回到家,雨点般的亲吻向她袭来,姑娘们都想去抚摸她,她们需要表露心中的柔情,这是卖笑行当养成的习惯,也正是出于这种需要,她们在火车上一个个亲那几只鸭子。她们每个人都把小姑娘抱到膝盖上坐一会儿,轻轻抚摸她那金黄色的头发,喜冲冲,情不自禁地紧紧搂她。孩子很懂事,虔诚真切,一副老实巴交赎罪的模样,不急不躁,不声不响由着她们摆弄。
这一天大家都折腾得疲惫不堪,吃完晚饭就早早睡了。乡下一片清幽无限背静,村子里简直就是万籁俱寂,这样的岑寂漠漠平和,让人怔营惶怖,而且恢恢连天,星星也都哑然无声。这几个姑娘过惯了青楼那种喧闹的悠悠长夜,突然置身于昏睡中的农村,这种寂寂无声的休憩反使她们诚惶诚恐,浑身发颤,倒不是因为肌肤觉得冷,而是心中慌乱不安,只感到索寞孤寂,禁不住颤颤发抖。
每张床上挤了两个人,姑娘们纷纷躺下,一躺下就紧紧抱在一起,仿佛防备沉睡中的静谧而深邃的大地对她们发起侵袭。但是罗萨一个人睡她那间小黑屋,怀里又是空空落落很不习惯,只觉得心中隐隐约约有一股纷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听到头顶挨着的隔扇后面有人轻声呜咽,像是哪个小孩在哭泣。她不禁感到惶惑,轻轻喊了一声,一个孩子的声音抽抽搭搭地回答。原来是那小女孩,她平常总跟着妈妈睡,一人躺在楼梯下的小窄屋里害怕了。
罗萨喜出望外,立即起来,怕把别人吵醒,蹑手蹑脚地过去找那孩子。她领孩子上了自己暖暖和和的床,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百般爱抚,把她的那些柔情蜜意虚夸地表演了一番。最后她自己也消停下来睡着了,而那将要领圣体的小姑娘,就这样枕着烟花女赤露着的胸膛一觉睡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