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这么想着时,突然看见自己所走的小路的尽头,好像有长长的一堵墙,上面长满了常春藤。她对英国还不够熟悉,不知道前面是菜园,里面种着蔬菜和水果。她朝那堵墙走去,发现常春藤中间有扇绿色的门正开着。显然,这不是那座被锁上的花园,她可以随便进去。
她穿过门,发现园子的四周被墙围了起来,而且,像这样围起来的园子还有好几座,它们似乎彼此相通。她看见另一扇敞开的绿门,露出一丛丛灌木和花坛之间的小路,花坛里种着冬季的蔬菜。靠墙有一排修剪得平平整整的果树,有些花坛上盖着玻璃罩。玛丽站在那儿,打量着四周,心里想,这地方可真是光秃难看。夏天草木变绿时,也许会好看一些,可现在,这儿没有任何漂亮的东西。
这时,有个老头扛着铁锹,从第二座园子的那扇门里走了过来。看到玛丽,他好像吃了一惊,然后碰了碰帽子。他的脸苍老而阴沉,丝毫没有因为见到她而露出高兴的神情——不过话说回来,她也不喜欢他的园子,脸上正是一副“别扭”样子,而且当然也丝毫没有因为见到他而显得高兴。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道。
“是个菜园,”他回答。
“那个呢?”玛丽指着另一扇绿门问。
“还是菜园。”他的回答很简短。“墙的那边还有一个菜园,菜园那边是个果园。”
“我能进去吗?”她问。
“请便好了,不过里面没什么好看的。”
玛丽没有回答。她沿着小路走着,进了第二扇绿门后,发现有更多的墙和冬季的蔬菜以及玻璃罩,不过,在这个菜园的墙上,虽然又有一扇绿门,却没有打开;也许它就通向那座十年都没有人见过的花园。由于她从来就不是个胆小的孩子,而且总是随心所欲,因此她来到那扇绿门前,转动把手。她希望门打不开,因为她想确信自己发现了那个神秘的花园——可是它轻而易举地开了。她走了进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果园。这里同样四周是墙,靠墙有一排树,修剪得平平整整,随着冬季而枯萎的草地上,长着光秃秃的果树——但是,绿色的门却无处可寻。玛丽四处寻找,当她走到草地高处的尽头时,却发现那墙似乎并没有随果园而止,而是延伸到了果园之外,好像包围着墙外的一处地方。她可以看到高过墙头的树梢。她正这样静静地站着时,突然看见一只胸脯鲜红的小鸟站在其中一棵树的最高枝上,猛地亮起歌喉,唱起了冬天的歌谣——就像是看见了她,正在朝她呼唤一般。
她停下脚步听着,不知怎么,它那欢快友好的低鸣使她产生了一种欣喜之感——即便是不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也可能觉得孤独,那关门闭户的大宅子,那光秃秃一片的大旷野,还有那光秃秃的大花园,都使这小姑娘觉得,这世界上除了她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别人。假如她是个习惯了被人宠爱的感情细腻的孩子,她一定会伤心欲碎;可尽管她是“玛丽小姐真别扭”,她仍然觉得孤独,而这只红胸脯的小鸟似乎给她那不高兴的小脸带来了一丝笑意。她就那样听着,直到它展翅飞走。它与印度的鸟儿不一样,她喜欢它,心里想着不知道是否会再见到它。也许它就住在那座神秘的花园里,对那儿的一切都十分了解。
或许是因为无事可做,她才不停地想着那座被遗弃的花园。她对那座神秘的花园充满好奇,想看看它是什么模样。阿奇博尔德·克雷文先生为什么要把钥匙埋起来呢?既然他那么爱他的妻子,又怎么会那么恨她的花园?她寻思自己是否会见到他,不过她知道,如果见到他,她是不会喜欢他的,他也不会喜欢她,她只会站在那儿瞪着他,一声不吭,尽管她特别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干这样的怪事。
“从来没有人喜欢我,我也从来不喜欢别人,”她想,“而且,我从来就不会像克劳福德家的孩子那样讲话,他们总是又说又笑,吵个不停。”
她心里想着那只知更鸟,想着它似乎对着她唱歌的样子,突然记起它刚才所站立的树梢,不禁在小路上猛地停下脚步。
“我看那棵树就在秘密花园里——我敢肯定,”她说,“那地方被墙围着,却没有门。”
她回到最先进去的那个菜园,发现那个老头正在那儿挖地。她走上前去,站在他旁边,摆出那副冷冰冰的小模样看了他一会儿。他没有注意到她,她终于只好先开了口。
“我去过别的园子了,”她说。
“又没有什么拦着你,”他没好气地应道。
“我去过果园了。”
“门口又没有狗咬你,”他答道。
“那儿没有门通向另外那座花园,”玛丽说。
“什么花园?”他粗声粗气地说,手中的铁锹停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