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姆·斯派尔斯,”警官继续说道,“很长一段时间他什么都不说,若无其事地留心听着所有的动静,这说明他对自己的本行了如指掌。但是,有一天早上,他走进酒吧,掏出他的鼻烟盒说:‘契科韦德,我找到这次抢钱的人了。’‘是吗?’契科韦德说,‘哦,我亲爱的斯派尔斯,只要能让我报仇,就是死了我也心甘。噢,我亲爱的斯派尔斯,那个坏蛋在哪儿?’‘来,’斯派尔斯说着,问他来不来一撮鼻烟,‘别来这一套了。这事是你自己干的。’确实是他干的,就是靠这,他弄到不少钱。要不是他太急于掩饰,谁也别想查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布拉瑟斯说着,放下酒杯,把手铐弄得叮当直响。
“太精彩了,真的,”大夫直抒己见,“现在,如果你们二位方便的话,可以上楼去了。”
“只要你方便,先生。”布拉瑟斯回应道。两位警探紧紧地跟在罗斯伯恩先生后面,上了楼,朝奥利弗的卧室走去,贾尔斯先生拿着一支蜡烛,在前面照路。
奥利弗一直恍恍惚惚,但看上去病情还在恶化,发烧比刚才更严重。大夫扶着他在床上坐起来,坐了一分钟。他注视着两个陌生人,一点也不明白又要发生什么事——事实上,他似乎连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
“这个孩子,”罗斯伯恩先生温和而又激动地说道,“这个孩子因为顽皮,闯进这后边的庭院,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先生家的庭院,偶然之中被弹簧枪打伤了,今天早晨来到这户人家求助,反倒立刻被扣下来,并遭到那位手举蜡烛的绅士虐待,他还真会异想天开。身为医生,我可以证明,那位绅士已经将孩子的生命置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听了对贾尔斯先生的这一番介绍,布拉瑟斯先生和达夫先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莫名其妙的领班呆呆地望着两位警探,随后将目光转向奥利弗,又从奥利弗身上移向罗斯伯恩先生,那种惊慌困惑的表情真是可笑极了。
“你不打算否认这一点吧?”大夫说着,轻轻地放下奥利弗,让他躺下。
“我全是出于——出于一片好心啊,先生,”贾尔斯回答,“我真的以为就是这个孩子,否则我才不会跟他过不去呢。我并不是不近人情,先生。”
“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孩子?”老警探问。
“强盗带来的孩子,先生。”贾尔斯答道,“他们——他们中肯定有个孩子。”
“哦。你现在还这样认为吗?”布拉瑟斯问道。
“认为什么,现在?”贾尔斯愣愣地望着审问者,回答说。
“你这个蠢货,是不是认为是同一个孩子?”布拉瑟斯不耐烦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贾尔斯哭丧着脸说,“我不能保证是他。”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呢?”布拉瑟斯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认为,”可怜的贾尔斯答道,“我认为这不是那个孩子,真的,我几乎确定他不是。您知道,这不可能。”
“这人是不是刚喝了酒啊,先生?”布拉瑟斯转向大夫,问道。“真是一个十足的糊涂虫。”达夫极度轻蔑地冲着贾尔斯先生说道。
在这一番简短谈话进行的同时,罗斯伯恩先生一直在替病人把脉,这时他从床边椅子里站起来,说如果两位警官对这个问题还有什么疑问的话,不妨到隔壁房间去,把布里特斯叫来问一问。
他们听取了这一建议,来到了隔壁房间,布里特斯先生被叫了进来,他本人和他所尊敬的上司都卷入了这样一个奇异的迷宫,种种矛盾的说法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除了证明他自己头脑极度发昏,什么事情都无法证明。一点不假,他声称就算现在就把那个真正的小偷带到面前,他也认不出来。他只不过是把奥利弗当成是他了,一是因为贾尔斯先生说就是他,二是因为之前五分钟,贾尔斯先生在厨房里承认,他开始感到非常担心,自己恐怕是太鲁莽了一点。
在其他天才的猜测中,有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贾尔斯先生是否真的打中了什么人,经过查验与他昨天晚上打了一枪的那把差不多的另一支手枪的结果,发现除去火药和牛皮纸填塞以外,并未装上杀伤力更强的东西,这一发现给大家相当深刻的印象,只有大夫不在此列,因为大概十分钟前是他把弹丸拔下来的。但这事给贾尔斯先生留下的印象却是谁也比不上的。由于害怕自己给一位同胞造带来致命伤,他已经苦恼了几个小时,他急切地抓住这个新的想法,喜欢得无以复加。最后,两位警官没有在奥利弗身上动过多的脑筋,他们留下那位彻西的警察,到镇上过夜,说第二天上午再来。
第二天早晨,传来一个消息,说昨天晚上有两个男的和一个小孩因行迹可疑而被捕,被关进了金斯顿的监狱。布拉瑟斯和达夫两位先生为此去了一趟金斯顿。据调查,所谓形迹可疑归结起来不过是这样一桩事实:有人发现他们在一个干草堆底下睡觉。这虽然是一大罪状,却只该受到监禁的处罚,根据英格兰法律慈悲为怀的主张及其对全体臣民的博爱精神,在缺乏其他证据之时,这一事实尚不足以证明这名睡觉的人或多名睡觉的人,犯有用暴力夜间打劫的罪行,而处以死刑。布拉瑟斯和达夫这两位先生识相而归。
简而言之,又经过几次进一步的调查,费了许多口舌,治安管事才同意梅莱太太和罗斯伯恩先生联名保释奥利弗,但他必须随传随到。布拉瑟斯和达夫拿到两几尼的酬金,回伦敦去了,但他们两个对这次远行的经历却持有不同的见解。后一位绅士纵观全局,考虑再三,倾向于相信这一次未遂的夜间盗窃系高手佩特所为。而前一位在同等程度上倾向于把这一功绩整个算在了不起的大烟囱契科韦德先生头上。
这段时间,在梅莱太太、罗斯和心地善良的罗斯伯恩先生悉心照料下,奥利弗的身体日趋康复并变得活泼起来。如果说上天能够听到这么热切的,发自洋溢着感恩之情的心灵的祈祷——否则它就不会成其为什么祈祷——那么,这个孤儿为他们所祈求的祝福已化作宁静与幸福,渗入了他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