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刚才所作的忏悔中,我已经非常直率了,大家一定会感觉到我没有试图减轻我的罪行。但与此同时,要是我不把我的内心情感袒露出来,要是我因为真相的残酷而对自己的指责有所犹豫,那么我就无法实现这部书的写作目的了。在那个残忍的时刻,我并没有邪恶的主观意图。我指控那个不幸的姑娘时,原因正是出于我对她的友情。这很奇怪,但是真的。当时我正好在想着她,我就把罪行推到第一个出现在我脑海中的人了。我诬陷她做了我想要她做的事,就是她送条丝带给我,因为我想把丝带送给她。我后来看到她被叫来,我的心都碎了。可是到场的那么多人使我不敢改变我的说法了。我不怕受惩罚,我怕的是丢脸。我对丢脸的害怕胜过死,胜过罪孽,胜过世上的一切。当时要是大地突然裂开把我吞掉,让我窒息而死,我会欣喜万分的。对耻辱的无比恐惧胜过了一切,不要说我的无耻了。我越是有罪,就越是害怕承认,这种恐惧使我变得无所畏惧。我感觉到的只有被当面指为小偷并且公开宣布我是一个贼,一个撒谎者,一个诬陷者。完全的窘境剥夺了我其他所有的感觉。要是我有机会冷静一下,我肯定会袒露一切的。要是德·拉·罗克先生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不要毁了这个可怜的姑娘,要是你有罪,就对我坦白吧。”我马上就会跪倒在他脚下,这一点我完全可以肯定。但是,我需要鼓励时,他们却只是吓唬我。并且,到我的年龄也是应当考虑的。我只比一个孩子大一点点,或者说,我还是个孩子。对真正的罪行而言,年轻人犯了比大人犯了要严重得多。但要是年轻人仅仅出于软弱而犯罪,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所犯的也就是这么回事。当我回忆起这些事,折磨我的不是由于罪行本身,而是它所导致的不幸结果。这件事对我也有好处,在我以后的生活中,它常常使我想起犯过的这一罪行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保证了我永远不再会去做可以导致犯罪的事,并且我相信,对谎言家的厌恶的原因主要是我说谎以后产生的悔恨。要是可以赎罪的话,那么我可以说,我所犯下的罪,已经被我晚年所遭受的这么多磨难以及我在四十年的逆境里保持的诚实和正直所补偿了。可怜的马里恩在这世上有这么多代她复仇的人,不论我对她犯下过多重的罪,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面对死亡了。对这件事,我就说这些,请允许我以后不再提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