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软绵绵的否定最后才使戴洛里耶信服了。他向他贺喜。他问他“如何操办的详细情况”。弗雷德利克没有讲,甚至不愿意随便编造一套加以应付。
至于抵押的事,他告诉他暂缓执行,等一等再说。戴洛里耶认为他这样做不对,甚至大声地责备他。
此外,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为阴沉,更为心怀敌意,更暴躁易怒。一年以后,如果财产不变的话,他将可能乘船去美洲,或者用手枪将自己的脑袋打开花。最后,他对一切都感到愤慨,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激进主义者,以至于弗雷德利克禁不住要对他说:
“你活像塞内卡尔!”
提起塞内卡尔,戴洛里耶告诉他说,他已经从圣特·佩拉吉监狱出来了,可能是因为预审提不出足够的证据来给他判刑。
得知塞内卡尔被释放的消息,杜萨迪耶非常高兴,他要请大家“喝潘趣酒”,并请弗雷德利克也来“喝一杯”,同时通知他,他无论如何要跟余索奈见个面,因为后者对塞内卡尔颇为同情。
实际上,《夸夸其谈》杂志最近同一家业务公司合作,宣传广告上写着:“葡萄经销商行——广告公司——债务征收咨询办公室。”然而,这位浪子担心他的实业有损他的文学事业的发展,因而请数学教员来给他管理账务。虽然这个职位无足轻重,但是如果没有它,塞内卡尔也许会饿死。弗雷德利克为了不使杜萨迪耶这位诚实的伙计难过,他接受了邀请。
杜萨迪耶三天以前亲自将他的鸽子楼的红地板打上蜡,拍打干净靠背椅,去掉壁炉的灰尘,在一只球形玻璃罩下,人们可以看见壁炉上有一个白玉挂钟,摆放在一块钟乳石和一个椰子之间。由于他的两个烛台和蜡烛盘不够用,他又向看门人借了两只蜡烛,这五道烛光在五屉柜上闪烁,上面覆盖着三条毛巾,以便把杏仁饼、饼干、奶油球形蛋糕和十二瓶啤酒摆得好看一些。在对面,靠着用黄纸裱糊的墙壁,是一个桃花心木的小书架,上面摆放着《拉尚波笛寓言》《拉尚波笛寓言》是法国诗人拉尚波笛写的一部寓言作品。、《巴黎的秘密》、诺尔万的《拿破仑》《拿破仑》是其部下诺尔万写的一本传记作品。,在床头凹处的中央,镜框里镶嵌着贝朗瑞贝朗瑞(1780—1857),著名的法国民歌作家。的肖像,脸上洋溢着微笑。
来宾中(除了戴洛里耶和塞内卡尔以外)有一位新来的药剂师,但他没有所需的资金开业;一位同舍的年轻人,一位卖酒的推销员,一位建筑师,一位保险公司的职员。勒冉巴尔不能来,大家感到很遗憾。
客人们对弗雷德利克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热情,因为,通过杜萨迪耶的介绍,大家知道他在党布罗斯先生家里去疏通关系时能仗义执言。塞内卡尔只是同他握了握手,表情十分庄严。
他靠壁炉站着,其他的人都坐着,嘴里叼着烟斗,听他谈论全国普选,通过普选,人民应当争取获得民主的权利和《福音》原则的实施。此外,时候也快到了,改革派的宴会改革派的宴会是反对党利用宴会形式谋求团结合作的一种手段。在外省不断增加;皮埃蒙特皮埃蒙特是意大利西北部大区。,那不勒斯那不勒斯是意大利中南部地区、港市。,托斯卡纳托斯卡纳是意大利中部大区,首府佛罗伦萨。……
戴洛里耶突然打断他的话说:
“这是真的,但不会持续很久!”
他开始描绘当前的形势。
我们牺牲荷兰是为了获得英国对路易·菲力普的承认,这种著名的英国联盟,由于西班牙的婚姻而放弃了。在瑞士问题上,基佐先生步奥地利人的后尘,支持一八一五年的条约。普鲁士政府和其制订的“关卡联合”贸易政策在给我们制造麻烦。近东问题还悬而未决。
“但这不是一个理由,因为君士坦丁大公爵给奥马尔君士坦丁大公爵(1827—1892),沙皇尼古拉一世的次子,晚年时思想较开明,因而遭父亲厌恶。
奥马尔(1822—1897),路易·菲力普的第四子,曾发动侵阿战争。先生送礼物,表示相信俄国。至于内政方面,人们从来没有看到哪个政府办事如此的荒唐、如此糊涂。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多数也保持不住!总而言之,到处都能听得到这样一句话:一无所有!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律师将拳头顶住腰部,继续讲道:
“可是,在如此巨大的失败和耻辱面前,他们竟然还宣称自己感到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