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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的时候

她一看见丈夫回家,立即站起身,在他连鬓胡子上亲了一下。“你想着去波坦店了吗,亲爱的?”这是他答应要办的事,他却吓得魂不附体,一屁股倒在椅子上,他第四次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糟糕,”他说道,“糟糕,白天一整天我都想着,可想着也没有用,一到傍晚我就忘了。”看他那样子倒像很懊恼,妻子也就安慰他说:“明天想着就是了,部里没有什么新闻吗?”

“有,一条大新闻,又有一个白铁匠被任命当副科长。”

她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是哪个科的?”

“国外采购科。”

她一听就炸了。

“这么说是接拉蒙的位子了?这正是我想给你争取的,那拉蒙呢,他是退休吗?”

丈夫喃喃说道:“退休。”她已是怒气冲天,帽子也滑到了肩膀上。

“完了,你自己看吧,这破地方,现在什么好事都没有了。他叫什么名字,你那位军需官?”

“博纳索。”

她拿起总在手边放着的海军年鉴,打开查了起来:

博纳索,土伦人,生于1851年,1871年任见习军需官,1875年任助理军需官。

“这家伙出过海没有?”

卡拉旺听这么一问,心里倒塌实了下来。他顿时喜笑颜开,连肚子都在颤动:“同巴兰是一路货,同他上司巴兰完全是一路货。”他笑得更开心了,接着把部里都觉得好玩的那段笑话说了一遍:“派他们去视察黎明锚地千万别让走水路,他们坐小艇准会晕船。”

但是妻子却依然绷着脸,好像她根本没有听见似的,她一边慢吞吞地挠下巴,一边嗫嚅说道:“要是有个议员撑着就好了,一旦议会知道那边是怎么回事,部长准倒台……”

楼道里响起一阵吵闹声,把她的话打断了。玛丽—路易丝和菲利普—奥古斯特从街边排水沟回来了,两人一边爬楼梯,一边又是抽耳刮子又是踢脚对打。做母亲的气呼呼奔了过去,一手抓一个晃他们,把他们全都扔进屋里。

姐弟俩看见父亲立即扑了过去,父亲搂着他们亲热了好一阵子,然后坐下,把两人都抱到腿上同他们说话。

菲利普—奥古斯特这孩子长得很难看,头发乱成一团,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干净的地方,满脸傻气。玛丽—路易丝长得像母亲,说话也像,不但学母亲的话,还学母亲的神态。“有什么新闻吗?”父亲乐呵呵地回答说:“你的好朋友拉蒙每个月都来我们家吃饭,他可马上要离开我们了,宝贝女儿,有个新的副科长来替他。”女儿抬起眼睛看父亲,俨然是个早熟的孩子,显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又有一个人踩着你肩膀上去了。”

他笑不下去,也没有回答。接着他故意把话岔开,问正在擦玻璃的妻子:“母亲在上面还好吧?”

卡拉旺太太停下手里正擦着的活,把完全滑到后背上的帽子扶好,气得嘴都在哆嗦:“啊!好着呢,正好说说你母亲她老人家吧!她可让我好看了!你想想,理发师妻子勒博丹太太上来向我借包淀粉,我正好有事出去了,你母亲把人家轰走,还骂人家是‘要饭的’。我把老家伙说了一顿,她装作没有听见,她总是这样,你说她什么,她就听不见,可她跟我一样,耳朵一点也不聋,你知道吧,她这都是装的。我没有冤枉她,我一说她就一声不吭上楼去她自己屋了。”

卡拉旺左右为难没有说话,这时小保姆急急忙忙过来说晚饭好了。卡拉旺拿起放在一个角落的扫帚,用扫帚把在天花板上捅了3下,叫母亲下来。一家人都来到餐厅,卡拉旺太太把汤分好,等老太太下来。她却没有下来,汤也等凉了。于是大家先慢慢吃起来,汤吃完了,大家接着再等。卡拉旺太太心头火起,冲她丈夫排揎:“她是存心在闹,知道吗,你还老护着她。”丈夫夹在中间两边为难,只好让玛丽—路易丝上去叫奶奶,他自己垂下双眼,木然呆着一动不动,妻子在一旁气鼓鼓地拿餐刀尖敲酒杯脚。

门突然打开,只是孩子一人进来,急得直喘气,脸色刷白,心急慌忙地说:“奶奶倒在地上躺着。”

卡拉旺噌地站起,把餐巾往桌上一扔,急忙冲了出去,楼梯上响起他那沉重而又匆匆的脚步声。妻子以为婆婆在恶意折腾人,轻蔑地耸了耸肩膀,慢吞吞地跟着上楼。

老太太脸朝地直挺挺地躺在屋子正中间,儿子把她身子翻过来,只见她那干枯的身子一动不动,布满皱纹的皮肤又黄又黑,双眼紧紧闭着,牙也咬得紧紧的,消瘦的身躯已经发僵。

卡拉旺在母亲身边跪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可怜的母亲,可怜的母亲!”卡拉旺太太在旁边朝老太太仔细端量了一阵,说道:“哼!不就是又晕倒了吗!存心不让我们吃饭,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