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希的情况则和成千上万的人一样。丝绸、珠宝、花边、装饰品、香水和音乐——这些代表着上流社会的良好教养和品位的东西是专门为女人准备的;也是她应该拥有的。如果对她而言,它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如果她愿意,就让她接近这些东西吧。她可不会像以扫以扫:《圣经·旧约》中艾萨克和卢贝卡的长子,仅仅为了一些浓汤就把他的长子名分让给了他的孪生兄弟雅各。那样出卖自己;尽管她挣来的浓汤经常少得可怜,可她还是维护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利。
这样的环境正适合南希;她过得很惬意,坚定而满足地吃着节俭的食物,在便宜的衣服上精打细算。她已经十分了解女人了;而现在她正在研究她的猎物——男人,琢磨他们的习性和符合要求的条件。总有一天,她会逮住她想要的猎物;但是她对自己许诺,她一定要得到对她来说最大最好的,哪怕是差一点都不行。
因此她剪亮了灯盏,等待着那个时机一到就会出现的新郎。
不过,她在不知不觉中学到了另外一些东西。她的价值标准开始变化了。有时,美元的符号在她的头脑里渐渐模糊了起来,变成了一些字母,拼成“真理”和“荣誉”的字样,偶尔甚至还会变成“善良”这两个字。让我们来打个比方吧,有一个在大森林里猎捕大角鹿的人,他看见一个小山谷里遍地青苔,绿树环绕,还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轻声向他诉说平静和安逸。在这样的时刻,就连宁录宁录:《圣经·旧约》中诺亚的曾孙,一个英勇的猎人。的长矛也会变钝的。
因此,有时南希也会感到纳闷,那些穿着波斯羔羊皮大衣的人对它的估价是否总是和市价一样。
一个星期四的晚上,南希下班后,穿过第六大道,朝西边洗衣店的方向走去。她和卢还有丹约好了要一起去看音乐喜剧。
她到那儿的时候,刚好碰上丹从洗衣店里出来。他的脸上露出奇怪而紧张的神情。
“我是想过来看看她们有没有她的消息。”他说。
“谁的消息?”南希问,“卢不在吗?”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丹说,“从上个星期一开始她就不在这儿了,她住的房子里也找不到她。她把她在这儿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她跟洗衣店里的一个姑娘说,她可能会去欧洲。”
“有人在哪儿见过她吗?”南希问。
丹望着她,神情严肃,紧绷着下巴,坚定的灰眼睛闪着钢铁般的光芒。
“洗衣店里的姑娘告诉我,”他哑着嗓子说,“她们昨天见过她——坐在一辆汽车里。我想也许是跟一个百万富翁在一起吧,就是你和卢总是惦记着的那种人。”
南希生平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感到有些畏缩。她把微微颤抖着的手搭在丹的衣袖上。
“你不能对我这么说,丹——好像我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似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丹的语气显得温和了些。他在背心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我这儿有今晚的戏票,”他顾作轻松地说,“要是你——”
南希欣赏的正是这样的勇气。
“我跟你一起去,丹。”她说。
三个月后,南希又见到了卢。
一天傍晚,商店女郎沿着一个安静的小公园急匆匆地往家赶。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刚一转身,卢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拥抱过后,她们便像蛇一样往后扬着头,似乎是准备好了要进攻或是引诱对方,她们灵活的舌头上颤动着无数的问题。就在这时,南希注意到卢已经变得十分阔绰了,浑身上下都是昂贵的皮毛、亮闪闪的珠宝和裁缝艺术的杰作。
“你这个小傻瓜!”卢充满感情地大声叫着,“我看你还是在那家商店里干活吧,穿的还和过去一样寒酸。你打算抓住的那个大猎物怎么样了——我想,还没什么收获吧?”
然后卢看着南希,发现她身上有一种比阔绰更好的东西——那东西在她的眼睛里闪着比珠宝还要耀眼的光芒,在她的面颊上比玫瑰还要娇红,像电流一样舞动着,急切地想从她的舌尖上释放出来。
“是的,我还是在商店里干活,”南希说,“不过下个星期我就要离开那儿了。我已经抓到了我的猎物——世界上最棒的猎物。卢,现在你不会介意了,是吗?——我要跟丹结婚了——跟丹!——现在他是我的了——你怎么了,卢!”
一个刚加入警队、面容光洁的年轻警察从公园的拐角处悠闲地走了过来,这些新生力量让警队增色不少——至少让人觉得看上去舒服了些。他看见一个穿着昂贵的皮大衣,戴着钻石戒指的女人伏在公园的铁栅栏上放声大哭,而另一个身材苗条,穿着朴素的打工女郎紧挨在她身旁,尽力安慰着她。可这个新一代的吉布森式吉布森:美国插图画家,擅长塑造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典型人物形象。的警察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他很明智,他知道就他所代表的权力来说,这些事情超出了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可他还是用警棍使劲地敲着人行道,直到那声音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