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继续用她那每周八元的薪水培养着这些崇高的想法——如果还算不上是理想的话。她啃着干面包,勒紧腰带,就这样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追踪着那个未知的大“猎物”。她的脸上总是露出胆怯却又勇敢,甜美却又冷酷的微笑,仿佛天生注定要把男人作为猎物。商店就是她的猎场;有许多次,她似乎已经发现了真正的大猎物,举起来复枪瞄准;可总有某种深刻准确的本能——或许是猎人的,又或许是女人的——阻止她开枪,让她继续追踪下去。
卢在洗衣店里干得挺不错。她从每周十八元五角的薪水里拿出六元交食宿费。其他的大部分花在衣服上。和南希比起来,能让她提高品位和风度的机会少之又少。热气腾腾的洗衣房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顶多再加上对晚上消遣的一些遐想。无数昂贵漂亮的衣服从她的熨斗下经过;或许她对于衣服日益增长的喜爱正是通过这个导热金属传到她身上的。
干完一天的活儿后,丹总会在外面等她,不管她站在什么样的光下,他都是她忠实的影子。
有时他老实而困惑地瞅着卢的衣服,它们在款式上并没有太多进步,倒是变得越来越花哨了;但这并不代表不忠实;他只是不喜欢它们在街上太惹人注目。
卢对她的好朋友也还像从前一样忠实。无论他们去哪儿,总要带上南希,这已经成了习惯。丹愉快热情地接受了这额外的负担。这么说吧,在这个寻找娱乐的三人组合里,卢提供了色彩,南希渲染了气氛,而丹则承担了重任。这个护卫穿着整洁但显然是做好的成衣,打着活结领带,带着可靠、亲切的智慧,从不大惊小怪,也不发牢骚。有一些人,当他们在你面前时,你常常会忽略他们,但他们离开后你却能清楚地想起他们,丹就是这样的人。
对南希高雅的品位来说,这些现成的乐趣有时多少会有些苦涩;可她还年轻,年轻人虽然还成不了美食家,但多换换口味总是无妨的。
“丹总是要我马上就嫁给他,”卢有一次对她说,“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靠自己。我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结婚后他肯定不会让我继续干活。南希,你干吗还呆在那家商店里,吃饭穿衣服都成问题?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就能在洗衣店里给你找个位置。我觉得,要是你能多挣点钱,你也就不会那么高傲了。”
“我可不觉得自己高傲,卢,”南希说,“我宁可呆在那儿,靠一点薪水生活。我想我已经习惯了。那里有我想要的机会。我可没指望老是呆在柜台后面。每天我都能学到些新东西。和我打交道的尽是些高雅阔绰的人——就算我只是在为他们服务罢了;而且我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机会从我眼前溜走。”
“找到你的百万富翁了吗?”卢取笑着问道。
“还没选出来,”南希回答说,“我一直在筛选呢。”
“天哪!你还想筛选他们!可别错过了什么人,南希——就算他的钱离你的要求还差上那么点儿。不过,你准是在开玩笑——百万富翁怎么会瞧得上我们这样做工的姑娘。”
“他们应该好好瞧瞧,这样可对他们有好处,”南希冷静地说,“我们这样的姑娘能教他们如何管好他们的钱。”
“要是有个百万富翁跟我说话,”卢笑着说,“我准会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那是因为你还不认识他们。有钱人和一般人的区别就在于你得把他们看得牢牢的。你那件外衣的红丝绸衬里是不是有点太鲜艳了,卢?”
卢看了看她朋友的那件朴素的暗绿色短上衣。
“嗯,我倒不觉得——不过和你穿的那件像是褪了色的东西比起来可能是鲜艳了点。”
“这件短上衣,”南希沾沾自喜地说,“和范·阿尔斯丁·费希尔太太前几天穿的那件的款式完全一样。料子花了我三元九角八分。我想她的那件至少得多花一百多元。”
“哦,那好吧,”卢轻松地说,“我可不觉得就凭这样的衣服就能钓上个百万富翁。要是我比你先逮住一个,你可别太吃惊。”
说实话,恐怕也只有哲学家才能评判出这两个朋友各自理论的价值。有些姑娘骄傲挑剔,宁可呆在商店和写字间里工作,勉强维持生活;可卢却不是这样,她在喧闹沉闷的洗衣店里快活地熨着衣服。她的薪水足可以让她过得舒服自在;她的衣服也因此越来越多,有时她还会不耐烦地朝身边的丹瞟一眼,那个衣着整洁但却不够优雅的丹——那个坚定不移、永不改变的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