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时,安蒂奥科把他们两人叫来,对他们说:“毫无疑问,我将不久于人世了,我为此感到非常遗憾,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像最近生活得这么快乐。但有一件事使我死得幸福,那就是,在我要死的时候,我可以看着自己死在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人的怀抱里:你,我最亲爱的朋友,和这位小姐,自从我认识了她,我就爱她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使我忧虑重重的是,我死以后,剩下她一人,身在异乡,有事无人帮助,遇事无人商量;如果我不知道你在这儿会像你关照我一样,并且为了我,好好关照她,那我就更加放心不下了。所以,我最诚恳地求你,请允许我把我的财产和这位小姐交托给你,我死以后,你可以以你认为最能告慰我灵魂的方式,支配我的财产和安排这位小姐。你,我最亲爱的姑娘,我死以后求你别把我忘了,让我在阴间也为我在人世曾被一位天主创造的最美丽的女人爱过而自豪。如果你们答应我这两件事,我就肯定死而瞑目了。”
他的商人朋友和小姐一边听着一边流泪;等他说完,他们安慰他并向他忠诚地许诺,如果他真的死了,他们一定按他的要求去做。不久,他果然死去,他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几天后,那位塞浦路斯商人办完了他在罗得岛的事务,打算搭乘一艘停泊在港口的卡塔卢尼亚货船回塞浦路斯去,于是他问阿拉蒂耶尔,因为他要回塞浦路斯,她打算怎么办。她的回答是,如果他不介意,她将高兴地陪伴他,但希望他看在安蒂奥科的面上尊敬她、像妹妹一样地对待她。那位商人回答说他将高兴地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为了在去往塞浦路斯的途中更好地保护她,免遭任何可能发生的威胁,他对别人说她是他的妻子。他们上了船,被安排住在船尾的一间小舱里;为了避免言行不符,既然说是夫妻,那位商人只好与她同睡在一张最窄的床铺上。结果发生了他们离开罗得岛时谁也没打算做的事情:船舱的黑暗、床铺的温暖和舒适,其中哪一个因素都不能低估,使他们忘记了对死去的安蒂奥科所作的爱与友谊的承诺,在同样的冲动下,他们开始相互爱抚。这样,到达那位商人欢呼的巴法之前,他们已经如胶似漆了。在巴法,阿拉蒂耶尔与那位商人同居了很长时间。
这时,一位名叫安提戈诺的绅士碰巧来到巴法办事;他年事已高,智慧过人,但钱财不多;他担任塞浦路斯国王的代理商,办理过许多事务,但总是时运不济。一天,他从阿拉蒂耶尔居住的房子门口经过,当时那位塞浦路斯商人到亚美尼亚经商去了,他偶然注意到那位小姐正站在窗口;他开始盯着她看,她的美貌使他想起他在以前的某个地方见过她,但究竟在什么地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被命运捉弄了这么久的阿拉蒂耶尔,快到了天主安排的厄运的尽头:她一见到安提戈诺,就立即想起她在亚历山大父亲宫廷上见过他,他为父亲办事,地位不低。因此,她心中顿时产生了希望:她也许能在他的帮助下回到她的皇家宫廷中去。她乘商人不在家的机会,赶紧把安提戈诺请进家里来。安提戈诺来后,她羞怯地问他是否就是法马古斯塔的安提戈诺。
“是的,我就是安提戈诺。”安提戈诺说,然后接着说:“小姐,虽然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您,但我认为我认识您;如果您不介意,请提醒我您是谁,好吗?”
一听说他真是安提戈诺,阿拉蒂耶尔大哭起来,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他非常吃惊,过了一会,她问他是否在亚历山大见过她。安提戈诺听她这么一问,立刻认出她是苏丹的女儿,阿拉蒂耶尔,人们都以为她葬身大海了。他要向她行礼,但她坚决不受——她请安提戈诺与她一起坐一会儿。安提戈诺坐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问她怎么来到这里,什么时候到的,从哪儿来的,因为全埃及的人都以为她几年前在海里淹死了。
“我如果真的淹死就好了,”她说,“就不用过我现在这种生活了。我相信,如果我父亲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也一定希望我淹死的好。”说完,她就伤心地哭起来,于是安提戈诺说:“小姐,也许您不至于那样,请不要丧失信心。如果情况许可的话,请告诉我您的遭遇,告诉我您一直过的什么生活:事情还没到不能补救的程度。”
“安提戈诺,我一看见您,”她说,“就好像看见了我的亲生父亲,虽然我可以始终隐瞒我的身份,但我出于对父亲的敬爱,还是向您透露了我的身份。在所有我可能偶尔见到的人当中,能使我像见到您、认出您那样快乐的人很少。虽然我一直把不幸命运带给我的遭遇埋藏在我自己的心里,但我要把一切都告诉您,就像说给自己的父亲一样。当您听完我的经历,如果您能想出恢复我从前地位的办法,我求您帮帮我;如果您想不出办法,请您不要对任何人说您见过我,或者听说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