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安德雷乌乔以前从未见过的男人,也许是受到邻居们这些话的鼓励,来到那位夫人房子的窗前;他是为那个女人拉皮条的人,用隆隆声粗鲁地说:“谁在下面胡闹?”
安德雷乌乔抬头向那声音的方向望去,根据他所能分辨出的模糊形象,那个男人很像是一个有权势的人,脸上长着浓密的黑胡子——又很像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或刚刚从沉睡中醒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安德雷乌乔有点惊惶地告诉他:“我是那间屋子里夫人的弟弟。”
但那个人不等他说完,用比以前更加粗暴的声音向他咆哮:“好,你就在那儿等着,我下去痛打你一顿,直打得你小命差点儿玩完——你这个讨厌的喝醉了的蠢驴!难道你今晚不能让大家睡觉了吗?”他说完缩回头,把窗子砰地关上。
有几个邻居知道那个人的禀性,温和地劝安德雷乌乔:“老兄,看在天主面上,快走吧,否则你就是在这儿找死了。为你自己好,快走吧。”
安德雷乌乔被那个大胡子的声音和相貌吓坏了,接受了邻居们的好心相劝,走了。他心里非常痛苦,对要回自己的钱已经绝望,虽然不知道他是在往哪儿走,但还是走对了方向,沿着前一天那个女仆领他来的路,朝旅馆走去。但因受不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臭味,他想去海边洗一洗,却向左拐,朝通往城里的鲁加·卡塔拉大街走去。在他去往城里的路上,他碰巧看见两个提着灯笼的人朝他走来。他担心他们可能是巡警或是其他干坏事儿的人,为了躲避他们,他赶紧悄悄地溜进附近的一间小屋里。可是,那两个人也进了那间小屋,好像那小屋实际上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其中一个从脖子上取下好几件带来的工具,他们两人开始一边检查这些工具,一边谈论着他们的事情。
他们谈着谈着,其中一人说:“什么味儿?我从未闻过这么臭的味儿。”他把灯笼举起一点儿,发现了可怜的安德雷乌乔。“你是谁?”他们惊异地问他。安德雷乌乔没吭声,但他们提着灯笼走到他身旁,问他在这干了什么弄得浑身恶臭的。安德雷乌乔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他们料想到了会发生这种事的地点,相互说道:“这事儿一定是出在黑帮头布达弗斯科家里。”
其中一人转过身来对安德雷乌乔说:“不错,你丢了钱,但你得感谢天主,你掉了下去,不能再走进那屋子。你听着,如果你不是摔了下去,等你一睡着,他们就会杀了你;那样,你就连钱带命一起丢了。唉,牛奶洒了,哭也没有用——那不会给你弄回一个便士的,那就跟你哭天上的月亮一样。你要知道,如果那个家伙听到你把这件事说了出去,你还是得死。”
他们又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后,回头对他说:“喂,我们很同情你。如果你愿意跟我们去干一件事,我们完全相信,你应得的一份将大大超过你遭受的损失。”
安德雷乌乔正身处绝境,走投无路,于是说他愿意。
原来那个白天,人们为那不勒斯大主教菲利浦·未努托洛举行了豪华的葬礼:他们给他穿上整齐的法衣,给他的手指戴上一枚价值五百个金币以上的红宝石戒指;那两个人正要去盗取大主教的这些东西。他们把这个意图告诉了安德雷乌乔,而安德雷乌乔此时已利令智昏,跟着他们去了。
在去大教堂的路上,因为安德雷乌乔身发臭气,其中一人说:“我们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在什么地方洗一洗,免得他这么臭气熏天的?”
“能,”另一人说,“这儿附近有一口井,总有一个辘轳和一个大水桶。我们去那儿给他快点儿洗一洗。”
他们来到井边,发现井绳在,而水桶没了;他们决定把他系在井绳上,放下井去;他可以在井下洗,一洗干净,他就晃动一下井绳,他们再把他拉上来。
但他们把他放下井里后,有人来了,不是别人,竟是几名巡警,由于天气热,又因为他们刚刚追捕过什么人而口渴,来井边喝水。那两个人一看见巡警,立刻逃之夭夭,没被发现。安德雷乌乔在井下洗好后,晃动了一下井绳。那些口渴的巡警们放下了圆盾和武器,脱下紧身短上衣,拉着绳子往上提,期待着最后提上来的是满满的一桶水。安德雷乌乔快到井口时,解开井绳,伸出手抓住井沿,纵身跳了上去。巡警们看上来一个人,大吃一惊,放下井绳,一句话不说,撒腿就跑。安德雷乌乔也吓了一跳,如果他不是紧紧抓住井沿儿,他肯定会掉进井底,后果非常可怕,很可能会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