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疼病终于为她搪塞了一切。德·瑞那先生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起他在俱乐部玩台球赢了全部赌注的前后经过,“天哪!一次就赢了十九个法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时她猛然瞥见了于连的帽子正搁在他们前面的一把椅子上。她异常镇静,装着宽衣的样子,并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时机,迅速地绕到丈夫身后,随手把连衣裙扔在那把椅子上,巧妙地遮住了于连的帽子。
德·瑞那先生终于走了。她求于连把他在神学院的生活再细细地重述一遍:“昨天我没好好听,你在说的时候,我只想着如何迫使自己硬下心肠把你撵走。”
这时他们已毫无戒心,开始高声叙谈。约莫到了凌晨两点,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这回又是德·瑞那先生。
“快把门打开,家里有贼!”他说,“今天早上圣让已发现了他们的梯子。”
“现在一切都完了,”德·瑞那夫人哭着投入了于连的怀抱,“他会把我们两个都杀死的,他根本不相信是贼。我宁可死在你的怀里,这样死比我活着还幸福。”她丝毫不理会暴跳如雷的丈夫,只是忘情地拥吻着于连。
“你是斯坦尼斯拉的母亲,你得活着,”他用命令的目光望着她,“我从盥洗间的窗口跳到院子里,然后逃进花园,反正狗还认得我。尽快把我的衣服卷成一团,扔进花园。你等着,让他们破门进来好了。特别是什么也不要承认,我不准你承认。宁可让他怀疑,也不能让他们拿到真凭实据。”
“你跳下去会摔死的!”这是她惟一的回答,也是她惟一的担忧。
她陪于连走到盥洗室的窗前,然后又不慌不忙地藏好他的衣服。最后她才给暴跳如雷的丈夫开门。他在房间里看了又看,又到盥洗室里看了一遍,然后便一言不发地走了。于连的衣服被扔了下去。他一把接住,飞快地朝杜河边花园较低的一头跑去。他正跑着,感到一颗子弹呼啸而过,随后便听到一声枪响。
“这不是德·瑞那先生,”他想,“他那破水平还打不了这么准。”几条狗默默地在他身旁奔跑。第二枪,显然打断了一条狗的腿,因为它惨叫起来。于连跳过台地的一道围墙,贴着墙根跑了五十米,然后朝另一个方向逃去。他听见互相吆喝的喧哗声,还清楚地看到那个视他为仇敌的仆人放了一枪。一个佃户也从花园的另一头胡乱打了几枪,但那时于连已到了杜河边,并在那儿穿好了衣服。
一个小时之后,在离维利埃尔一法里远的地方,他走上了去日内瓦的大道。“如果他们起了疑心,”于连想,“他们必定会到通往巴黎的大路上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