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切斯特先生,如果我一生中做过一件好事——如果我曾有过一个善念——如果我做过一次真诚而无过的祈祷——如果我曾有过一个正当的愿望,——那么我现在就算得到了报偿了。对我来说,做你的妻子就是我在世上最大的幸福。”
“因为你乐于牺牲。”
“牺牲!我牺牲什么啦?挨饿时得到食物,期待时得到满足。拥抱我所珍视的权力——亲吻我所钟爱的人——依靠我所信赖的人,难道这是作出牺牲吗?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倒确实乐于牺牲了。”
“还要忍耐我的病弱,简,无视我的缺陷。”
“对我来说,先生,这算不了什么。我现在比以前更加爱你,因为现在我可以真正对你有所帮助,以前你傲慢不羁,除了做施舍者和保护者外,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我一向讨厌受人帮助——让人牵来牵去。以后,我觉得不会再讨厌了。以前我不喜欢把手放到佣人手里。可是感觉它由简的小手指握着,那是很愉快的。以前我宁可孤独一人,也不愿总是由佣人侍候着,但是简的温柔照料却永远是件让人高兴的事。简适合我,我适合她吗?”
“与我的天性丝丝入扣,先生。”
“既然如此,我们实在没什么可等待的了,我们应该立即结婚。”
他的神态和语气都迫不及待,他那急躁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们应当一刻不误地结为一体,简。只要一领到证书——我们马上就可以结婚了。”
“罗切斯特先生,我刚刚发现太阳早已西斜,派洛特实际上已经回家吃饭去了。让我看看你的表。”
“把它系在你的腰带上吧,简特,以后就留着。我用不着它。”
“快到下午四点了,先生。你不感到饿吗?”
“再过两天就该是我们结婚的日子,简。现在别去想什么考究的衣服和珠宝了。那些东西一文不值。”
“太阳已晒干了雨珠,先生。没有一丝风,天气很热。”
“你知道吗,简,你那根小小的珍珠项链现在正戴在我领带下古铜色的脖子上面!从我失去我唯一宝贝的那天起,我就戴着它,作为对她的纪念。”
“我们就穿过树林回家吧,这条路最阴凉。”
他一门心思顺着他的思路想着,没有注意我的话。
“简!我敢说,你会认为我是条不信教的狗吧,可我此时却对主宰大地的仁慈的上帝充满了感激。他看事物与人不一样,却要清楚得多。判断事物也与人不一样,要明智得多。我以前做错了,几乎玷污了我那清白无辜的花朵——用罪孽玷污了纯洁。万能的上帝把它从我手中夺走了。我在顽强的反抗中,几乎诅咒这种神意,不仅没向天命屈服,反而蔑视它。上帝的公道终于应验了,灾难不断落到了我头上,我被迫穿过死阴的幽谷。他的惩罚十分有力,这样的一次惩罚就使我永远卑微。你知道我曾以我的力量自豪,但现在它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得依赖旁人的指引,就像孩子一样软弱。最近,简——只是在最近——我才开始看到并且承认上帝掌握着我的命运。我开始自责和悔恨,开始希望与造物主和解。有时候我开始祈祷。尽管祷告很短,但心很诚恳。”
“几天以前,不,我能说出天数——是四天。那是星期一夜里,——一种少有的心绪笼罩着我,这是一种忧伤代替了疯狂,悲哀代替了恼怒的心绪。我早就觉得:既然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一定已经死了。那天深夜——大概是十一二点之间——在我伤心地去休息之前,我祈求上帝,如果他认为可以的话,就马上把我带离尘世,让我去来世,在那儿我还有希望与简重逢。
“我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开着的窗口边。清香的夜风使我感到快慰,虽然我根本看不见星星,只能凭一圈模糊的雾气知道月亮的存在。我好想你呀,简特!哦,我整个身心都在想着你!我痛苦而又谦卑地询问上帝:我经受孤独、痛苦和折磨是否还不够长久,难道还不能让我马上再享受一次幸福与安宁吗?我承认我所受的一切都是应得的,——但是我请求说,我确实再也难以忍受了。此时我心中的全部希望都不由自主全部冲口而出,化作了这几个字——‘简!简!简!’”
“你是大声说出这几个字的吗?”
“是的,简。如果当时有人听见,他一定以为我疯了。我是那么疯狂地拼出全力喊出这几个字的。”
“那么是在星期一夜里午夜时分吗?”
“对,不过时间倒无关紧要,随后发生的事才叫怪呢。你会以为我这人迷信——我骨子里是有些迷信的成分,一直就有,可这事却是真的——至少我听见的我现在要告诉你的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