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舒适的小屋子,暖洋洋的炉火旁是一个圆桌,一张老式高背椅上坐着一位再整洁不过的矮小老太太,她戴着寡妇帽,穿着黑绸上衣,围着雪白的细布围裙,和我想象的菲尔菲克斯太太完全一样,只是没那么严肃,显得更和蔼罢了。她正忙着编织,一只大猫静静地蹲在她脚边。这真是一幅理想的家庭休闲图。对一个初来乍到的家庭教师来说,再也想象不出比这更让人放心的初次见面了。没有咄咄逼人的豪华,也没有让人难堪的庄严。我一进门,老太太便立刻站了起来,亲切地迎接我。
“你好,亲爱的!一路乘车你恐怕已觉得很乏味吧。约翰赶车太慢了,你一定很冷,到火炉边来。”
“我想你是菲尔菲克斯太太吧?”我说。
“是的,你说得对,快坐下。”
她让我坐在她的椅子上,然后帮我取下围巾,解开帽带。我请她不必太麻烦。
“哦,不麻烦。我敢说你的手都快冻僵了。莉娅,去准备一点热尼格斯酒,切一两片三明治,这是储藏室的钥匙。”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典型的大管家婆式的钥匙,把它们给了那个佣人。
“好啦,靠炉火近点。”她继续说,“你的行李带来了,是吗,亲爱的?”
“是的,夫人。”
“我叫人搬到你房里去。”她说着就匆匆出去了。
“她把我当客人待了,”我想,“没料到会受到这样的接待。我所预计的是冷漠与粗鲁。这与我听说过的家庭教师的境遇不同。不过我不能高兴得太早。”
她回来了,亲手把桌上她的编织工具和一两本书挪开,为莉娅端来的托盘腾地方,然后亲自把食物递给我。我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关怀,而且是雇主和上司的关怀,我有些不知所措了。但她自己好像并不觉得她在做什么不合自己身份的事,我想最好还是默默地接受她的款待。
“今晚我能见见菲尔菲克斯小姐吗?”我吃完她递给我的食物,问。
“亲爱的,你说什么?我有点聋。”好心的老太太把耳朵靠近我嘴边。
我又把这个问题更清楚地复述了一遍。
“菲尔菲克斯小姐?哦,你是说凡伦小姐!凡伦小姐才是你要教的小姐的名字。”
“真的,那她不是你女儿?”
“不是的,我没有亲人。”
我本想接着问凡伦小姐与她是什么关系,但转念一想,问那么多问题不太礼貌。再说,早晚我都会知道的。
“我很高兴,”她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在我对面坐下,将猫放在膝头上,“我很高兴你来了,住在这儿有人做伴是很愉快的。当然,任何时候都很愉快,因为桑菲尔德是个很好的老宅子,或许近年来有点冷落,但仍是个体面的地方。不过,你知道,冬日里即使住在最好的房子里也会有凄凉的孤独感。我是说孤┒馈—莉娅确实是个好姑娘,约翰和他的妻子也是正派人。但他们都是佣人,总不能与他们平等交谈吧,你得与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失去威信。我忘不了去年冬天(你大概还记得那个严寒的冬季,除了下雪就是刮风下雨)从十一月到二月,除了卖肉的和送信的,没有一个人到这幢房子里来。一夜夜,我都是独自坐着,真是忧伤。有时我让莉娅给我读些东西听,但我知道这可怜的孩子不大喜欢这差事。她觉得这太受约束。春天和夏天情况就好些,阳光和长长的白天使一切大不相同。随后,秋季刚开始,小阿黛勒·凡伦和她的保姆就来了,一个孩子立刻使一幢房子有了生气,现在你又来了,我就更高兴了。”
听着听着,我对这可敬的太太产生了好感。我把椅子向她靠了靠,表示我衷心希望她会觉得我是一位如她所期望的融洽伙伴。
“不过今天晚上我不想留你太久,”她说,“钟已敲十二点了,你跑了一天的路,肯定很疲倦了。如果你的脚已经暖和过来了,我领你到房间去。我已把我隔壁那间房为你准备好了,这只是个小房间,但与前面那些大房间相比,我想你会更喜欢的。那些房间里,家具肯定要讲究些,但是太冷清,太寂寞,我自己从未在里面睡过。”
我感谢她周到的安排,长途旅行后,我确实已疲惫不堪,便表示准备歇息。她端着蜡烛,我跟她走出房间。她先去看了看大厅的门锁好了没有。从锁上取下钥匙后,她领我上了楼梯。楼梯和扶手都是橡木的,楼梯的窗子很高,镶有木格子。楼梯和通向各个房间的长过道看上去不像住宅里的倒像是教堂的,弥漫着阴森森、冷飕飕的气氛。当我被领着终于来到我的房间,看到房间很小,摆放着普通的现代家具时,心里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