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时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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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颜所经历的这么多并非婉转也不曲折。只是年轻心气旺盛,敢于拼搏与闯荡。当然,在感情与爱这方面,她亦如此。
我大四那年。纪颜在我和阿岁的世界里依旧消失着。只是她自己早已摆脱了被人骗了钱潦倒至极的穷酸模样。扛起吉它组乐队了。后来纪颜还跟我说,她就是看了中岛美嘉演的《NANA》后,才会在生活无所依靠后去酒吧投奔音乐。纪颜说她想要娜娜的那种爆发力与长久喟然的爱情。但她却知电影只是影像,在一些断断续续的剪影中,就把生活的真谛与宁静剪完了。纪颜其间认识了一些人,辗转谈了几次中规中矩的恋爱,却也觉得没趣便不再追寻。在酒吧唱歌的日子纪颜说是暧昧又迷乱的。每天在烟酒的辛辣味中自度余生,震耳的音乐与刺眼的灯光。每个暗送秋波的眼神交汇,外在的耀眼与内心的寂寞时常缭绕胸怀。
遇见冉在安。纪颜矢口否认当时对他的痴恋与敬仰。在酒吧暧昧微晕的灯光下,冉在安独自坐在吧台上听纪颜唱歌。而后纪颜唱完下台,冉在安快步走向纪颜毫无掩饰地对她说:“你就是我的模特。”纪颜愣住了,眼睛直直地瞪着他微卷的头发,黑的发亮的眼珠与性感饱满的嘴唇。“似乎每个艺术家都该有这样的容貌吧,这样才会更好地去勾引女人给他们做模特,然后她们被他们玷污之后她们却留下了勾引艺术家的罪名。” 这句话是后来纪颜对我说的。
而当时疲惫不堪的纪颜看到冉在安坚定倔强的眼神。竟不由自主地失声笑了起来。
“你是谁?” 纪颜问。
“我是画家,现在正寻我的模特。我想,你就是了。是否乐意?报酬很丰厚哦。”
“这么说,我真的这么荣幸被艺术家看上了?”
“哈哈,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作画。”
纪颜放下手中的乐器任凭冉在安搂着。就这样,他们便算是朋友了,应该是男女朋友。纪颜后来说,其实她当时并没有顾虑那么多,因为自己被一个艺术家相中是件多么狂喜的事,而后日再提起来竟觉得如此丢人与不羁,她竟会连人情的繁复都忘了,她竟会跟一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画家回家里作画,她竟会忘记了阿岁给予的话语与苏柒婶的叮咛。
几次缠绵之后,他们才彼此掏空思想地交谈嬉笑。纪颜躺在他怀里问:“你叫什么啊?”
“冉在安。”
“呀,挺艺术的名字。怪不得你会当画家呢,原来是有你这个名字给你做后盾了啊。”
“呵呵。”冉在安竟十分腼腆地笑着。
“那你为什么急着拿我当模特作画啊?”
“因为我教的系里办的画展就要开始了,学校里邀请我送上几幅画作。我整天奔波着要寻一位我中意的女模特。但总也不如愿,直到在酒吧遇见你。你很特别。”
“是吧?你忙,你忙,你挺忙啊。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画吧?”
纪颜毫不避讳地脱光衣服。仿佛她与这个画家已是相遇多年的老朋友,彼此都没有隐私与忌讳可言。
那个夜晚在纪颜看来是如此漫长又寂静。玻璃窗外的微凉夜色萎靡如流水。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坚定执着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的全部都画进画纸上。她的残缺偏执,她的不安混乱,以及她离开清欢镇后这些年的转变辗转,她的生命回溯。
冉在安把整个夜晚都用在了作画上。其间他细心地问纪颜累不累,要不要歇息一下。但纪颜为了不打断他的灵感便持续下去。直到清晨熹微的晨光贴在了纪颜白皙的皮肤上。
“完工。”冉在安站起身帮纪颜穿衣服,同时还打着慵懒的哈欠。
“你可以回去了。”他说。
纪颜没想到他画完后会这般冷漠。也许是他累了想休息了吧。纪颜便穿好衣服走出冉在安的家。
也就是在那之后的第三天。我所在的系里举办了一场画展。主办人是我们的导师冉在安。我在华丽个性的展览室里欣赏着一幅又一幅不同的人作的画。其中有一幅叫我难以忘记。那是一幅神色俱韵油画,一丝不挂的女人姣好的面容和丰腴的身材,修长洁白的脖颈,眼神赤裸裸向着前看,凌厉而逼人。她的表情沉静而安详,一束光芒以纯洁热烈从高处而下,用暗底做衬,在流动……似乎是我哪里看过似的,画中人的一挑眉一闭眼都是我所熟络一般亲切。我顾不及多想,身一侧的同学便唤我离开继续游览。
而后来我才熟知了,那让我如此熟稔的女人便是纪颜。
冉导师的那副画博得了很多学生与教授的好评。说是,画中有股寂静与忧愁在流动。冉在安才不会在意那些什么矫情的寂静与忧愁,他在意的是自己是否会得到奖金与更丰厚的资金。他在意的是纪颜。
数次的缠绵热恋之后,剩下的只是空虚的快感。那时,纪颜与冉在安都曾天真地认为,他们的生活就会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地进行下去。冉在安每天把纪颜当模特画几张角度不同的画,纪颜也辞去了酒吧的工作正式与冉在安同居。他们整日甜蜜地如胶似漆,风风火火地恋爱歌唱,可他们不曾想到,日后还有更大的考验等着他们。
是的,直到纪颜有了孩子。
知道了这个消息两人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是纪颜,忧愁的是冉在安。纪颜只是此诺大城市里的一个平凡的女子,她也想过平凡的生活,结婚,生子。而冉子安是风流倜傥的画家,向往的是自由无拘的高雅日子。他的画家生活里不能出现尿片与孩子的哭声扰乱他的灵感,不能阻挠他成功的道路。
几次三番的争吵之后,冉在安终于忍无可忍地抛下纪颜摔门而出。纪颜的意见是他们立即结婚把孩子生下来。而冉在安执意要纪颜把孩子打掉再续他们之前甜蜜浪漫的两人世界。 “难道你就要这么固执地自由潇洒着直到老?你能不结婚,会不生孩子吗?”纪颜说
“我不是不想,只是我不想这么早。如果我如此早地结婚养孩子,那我日后的路该怎样走。就整日领着孩子践踏在我的画板上?”冉在安也叱咤。
“你大可不必这样,有我养着孩子。”纪颜劝到。
“但我不是还要做父亲么?我不想做父亲,我也不想结婚。”冉在安再次反驳。
“那你到底想怎样?!”纪颜喊。
“要么你打掉孩子我们继续同居但暂不结婚,要么你去生你的孩子我们分道扬镳!”
“滚你妈的,什么叫我去生我的孩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孩子。反正我就要生下来,我管你怎么成功失败,什么狗屁道路!”
冉在安出去后纪颜泪眼婆娑着收拾东西走回原来的住所。她不能丢失这个孩子,因为她不想做狠心的母亲。她不能像她的母亲那样,将她生下来之后将她抛弃。她要留下这个孩子,即使一切怅然若失。
冉在安并不会这么无情无义。得知纪颜如此固执己见地要把孩子留住,他也没办法。他只能与纪颜分手。纪颜也晓得他的心思,便不再回去他家里。冉在安在郊区环境较好的地方给纪颜买了套房子,每月按时给纪颜寄钱。一开始,纪颜还鼎力拒绝,可自从孩子生下来后,纪颜便妥协了。因为她认为这是冉在安欠她和孩子的。
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儿。明媚闪烁着的大眼睛无处不藏着纪颜小时的漂亮模样。纪颜每每抚摸着她似冉在安一样微卷的头发,都会说“你爸爸不来看我们,我们就狠花他的钱,我要把你养得白胖胖的,呵呵。”此时小孩子也咯咯地笑着。
办户口时纪颜实在想不出给这孩子取什么名字。便随口说了个名字,冉染。
其实纪颜当时说的是自然的然,而非沾染的染。只是因为工作人员打字时出了差错。于是孩子便有了名字。冉染。是她妈妈阴差阳错给她取了这样的名字。她不知道这名字寓意有多深,是不被俗世沾染,如一朵雪莲兀自干净绽放。
如此折腾了三个月。纪颜便对养孩子这项艰巨又快乐的事充满厌烦。于是她拜托冉在安在市场上为她招聘位学历高的保姆。说这话时冉在安还不忘嘲讽她几句。
“如今知道累了吧?当初你就该听我的。把孩子做掉再过几年单身族的自由风光的日子嘛。“
“我不悔,因为我每次看到孩子单纯可爱的笑脸,我就觉得幸福。至少我还拥有她。这些人间繁琐又温暖的亲情你是不会感觉到的。“纪颜讲这些话时语气平静的像是停尸间的看门人。
翌日。纪颜去找冉在安谈事情的时候看见了几个在他房间里来回走动的女人。说冉在安风流倜傥其实不假。但没想到他会背着她,他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他还对她耿耿于怀么?纪颜的到来让房里的几个女人如此猝不及防。那是几个裸着的女人,想必都是争着要给冉在安当模特的吧。
纪颜直面着她们,目光匆忙地寻找冉在安。
“嗯,我是来还钥匙的。”原来他们分开这么久冉在安家的钥匙纪颜一直还放在身边。
说着纪颜便丢下钥匙拔腿跑了。冉在安并没有追上来。
“******妈的人体艺术去吧!”纪颜下了楼梯愤懑地说着。
然后我就如此般阴差阳错地成了纪颜家的保姆。纪颜开门看到我后就潸然泪下。我如此惊讶地看着她,还不时地用牙咬自己的下嘴唇,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毕竟这么久没再见纪颜,如今再遇,有点手足无措。
后来纪颜就向我讲了这些事。她离开我和阿岁后的间或得失。她说虽然现在的日子过得如此阔绰舒爽,但每日还是奈不住有点小小的寂寞与遗憾。她每次看到小孩子单纯可爱的笑脸就会想起自己的小时候,想起小时候对她百般呵护的苏柒婶,想起清欢镇,想起薄棉香,想起我和阿岁。
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所以我和纪颜之间彼此都有了陌生感。在纪颜家略住了几日,也渐渐寻回了往日在清欢镇的彼此熟络。
我对纪颜说:“我大学毕业了,正值暑假,我也不想再找工作。你是否会跟我一齐回去清欢镇?”
纪颜停顿了一下,用手指扶着孩子的眉宇讲:“可是我都这么久没回去了,曾经我那么骄傲地讲要挣很多钱赡养苏柒婶。但如今却一场空,再次回去还多了个孩子,为他们增加了负担。他们是否能接受?”
我晓得那个“他们”是指阿岁和苏柒婶。
“苏柒婶才不需要那么多钱呢。阿岁不把她照顾地好好的嘛。他们肯定会接受的。我已买了后天的车票了,你一定要跟我回去啊。苏柒婶每次跟我讲电话都念叨你。”
“恩,我想断了他给孩子的抚养费。不想再与他来往。”
“你是说,孩子的爸爸,冉在安?”
“是,我想这次回去清欢镇,我不会再出来了。素颜,我已厌倦了城市生活,终于不再相信纸醉金迷,闪烁明丽的日子了。我此后会在清欢度完一生的。和我的孩子。”
翌日,我在家边看孩子边收拾行李。纪颜去找冉在安谈孩子的抚养权。纪颜没想到冉在安会如此欣悦地答应不再养这个孩子,不再与他们有任何关系。
回家后纪颜悲愤地对我说:“我早料到他会这样!人面兽心的家伙。什么艺术家,我看是嫖客画家还不错!”
纪颜把这座在郊区的房子买了,得到一笔不少的款额。
之后我们就坐上了回清欢镇的汽车。
一路上纪颜沉默不语。时常抬头望着车窗外苍白色的没有云彩滑过的天空。孩子在我怀里安稳地睡着。呼吸均匀,小脸蛋白嫩嫩地让人想亲一口。
忽然,纪颜扭头对我说:“我觉得我这像在泅渡生命。启程的路我受尽命运的谲诈、无视冷落,如今我回程安度此生,不再放荡不羁,不再有任何羁绊。我虽没有善始善终。但我亦然可殊途同归。在另一处安身地里能安然生活。前路好似有片斑驳细碎阳光在照耀我,我不觉惶恐。”
“恩。那就好,那就好啊。”我摸着孩子富有弹性的小脸轻声说着。
下午五点钟我们到达清欢镇镇口。夏季的街道,热气腾腾,蝉声此起彼伏。我和纪颜抱着孩子拖着行李下了车走了段路便坐在薄棉树下的树墩上歇息。
“如今还是回来了。薄棉花在这种炽烈的大太阳光下竟还开得娇好。素颜,你闻到花香了么?”
“闻到了,闻到了呀。”
“走吧,我们继续赶路。走完这条街在转几个弯就到了。真想快点见到苏柒婶和阿岁。”
我和纪颜的这次回程。并没有告知阿岁和苏柒婶。阿岁在忙自己的事业恐怕没时间来接我们。而苏柒婶早已脚步蹒跚不利索了,也不便行走那么长的路。
我转身开落在镇口街道上的那轮红日。正恋恋不舍地与我挥手道别。而纪颜却如此沉迷地望着它,眼眸里满是橘红色的灿烂。
“真好,太阳要落下了。我也要挥手告别昨天。告别曾经肮脏不值一提的一切了。真好。”
我和纪颜一路上顾不得欣赏清欢镇新添的景色与房屋。只一心地加快脚步往家赶。一路上一棵棵的薄棉树与我们相见又匆匆退回我们身后。天色也渐黑,孩子像是饿了,哭闹起来。
纪颜拍着孩子目态祥和地说:“乖啊,别哭别哭。我们马上就到了。到了家妈给你吃奶啊。”
转弯,踏过门槛。“苏柒婶,我们回来了。”
这个时间,苏柒婶一如既往地在家做饭等着阿岁回家来吃。而在她出去厨房接生水的时候竟然望见了我们。苏柒婶有点惊讶又不敢相信。
“婶,我们带着纪颜回家了。很惊讶吧?婶?”
“真的是你们啊?纪颜哪,素颜。”
苏柒放下手里盛水的瓢。眼泪蜿蜒着拥住我俩和孩子。
如此一番寒暄之后。苏柒婶便得知了我是怎样找到纪颜、孩子的由来和纪颜的打算。
当苏柒婶听完纪颜以后常住在清欢镇的打算。混浊的泪水竟模糊了她皱纹纵横的脸。
“体会过了城市的坚硬与世俗完之后。还不是要回来清欢再次过着朴素干净的小日子啊。”苏柒说。
此后过了几个小时,阿岁便回家里来吃饭了。和他一起进门的,还有一个相貌素雅,眼神安宁的女人。苏柒说这是阿岁的女朋友,路昭。他们在下个月底便要结婚。说着,我和纪颜都如此震撼地审视阿岁。阿岁在一旁不好意思地傻笑着。
如今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吵吵闹闹地像过节一样地吃完了晚饭。阿岁去帮我们收拾房间,路昭帮纪颜照顾孩子,我去和苏柒婶一起刷碗。
“婶,我们不在的这几年,你们是否还好?”
“我一个老婆子家的,这么多年的单身孤寂都熬过去了,哪差这几年。偶尔阿岁晚上不回家。我还是会想你和纪颜的。我早就料到纪颜会落得如此下场。她无视的太多,所以失去了太多。她的倔强偏执的性子在城市善变势力的岁月里不免有点牵强。当初我若执意不让她出去闯荡,想必她如今还不会如此懂事了。这便是你们的成长,在一切大彻大痛中渐渐觉悟,就算一路上面对挫折溃不成军。但毕竟面对过了,经历过,才能完全地体会到人生的细枝末节。才能更好地活着。”
那夜我像以前的那些温暖时光一样,躺在苏柒婶的怀里沉睡。耳边依旧是伴着聒噪的蝉鸣和零星的犬吠。我想这些年的生存就是人生,起起落落,无所谓倦怠与意志溃散。只要满心欢喜与期望,便不会失意。
如今躺在一个如此熟稔地不能再熟稔的地方。苏柒的薄棉淡香,木质门窗外的一片寂静黑夜。风扇的吱呀声响。一切如此熟悉,而在这些熟悉的人事前安睡,我再也没做到那个儿时欢愉的梦。那个有着清欢镇最初的青涩容颜,与年幼的阿岁和纪颜,年轻的苏柒婶的梦。
薄棉花依旧热烈地开着。生命辗转反复,未知时光在一段炽盛谣言的照耀下变得昭然若揭。
阿岁举办完婚礼的那个黄昏。我挽着纪颜和苏柒婶,在薄棉树下停留驻足。
“婶,你会不会觉得累?这一生,把我们抚养大,自己却没得到什么。”
“怎么会。看着你们长大成人不就是我最想得到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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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终于完了哈。我吭哧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完了。9号10号我一直给我弟报名初中学校。所以没来得及接,现在接完了。觉得有点急促。抱歉了,陀螺妹。抱歉了,桃,抱歉了,腻水。
好长啊。是吧?让我数数,有谁耐心把它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