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红日燃烧了半边的天,艳艳的光透过嵌在两扇木格子间的窗射在女孩身上。
女孩坐在窗前,蓝色的玻璃涂着蓝色的花纹,在风吹下发出摩擦的嘎吱声,左下角锥形的洞口溜走了点点风和束束光。女孩望着窗外——一群七岁大的孩子嬉闹着童年最活力的游戏,而其中有个小女孩赫然与窗内的女孩模样一般无二,那正是女孩儿时的样子。
一声呼唤打破了女孩的回忆,窗外夜幕已悄然降临,淡淡的月色将老屋笼罩。女孩走出房门,一个棕褐色的方木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四菜一汤,女孩与两位老人共进着晚餐。女孩想跟爷爷奶奶提出搬家的事,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与父母都明白,二老都舍不得老屋。
老屋是爷爷年轻时盖的,盖的那会儿爷爷奶奶还不认识,在爷爷见到奶奶的一眼就迷着了她。听奶奶说,那时候呀,奶奶到集市上要从老屋路过,她没回总能看见爷爷手撑着脑袋在窗户上看着她走过。再后来他们认识了,在老屋的窗边认识的,一个窗外一个窗里。两个比较保守的年轻人唯一的变化,不过是爷爷在奶奶路过的时候,从窗口翻越出去,和奶奶聊到集市,又聊着回来。
想着儿时和爷爷谈起此事,他还死不承认,硬说那不过是巧合,女孩扒着饭忍不住笑了。
以前,老屋窗下是爷爷的书桌去;后来,老屋窗下是堆满的储物柜;再后来,又成了父亲的小书桌;现在,老屋窗下摆着排排的相册。从大的到一寸的,从黑白的到彩色的,从单人照到全家福,各种不一的,它们都有的共同点那是温馨。
城里到老屋要绕好几个弯,女孩的学业加多,她的父母更是在换生意后忙碌不堪,到老屋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除了过年,一年间的几回也是来去匆匆。女孩想起今日来老屋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了立在窗前的奶奶。再近些会儿,这个快70岁的老人甚至像一个17岁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迎接她,虽是年迈的身体,但欢乐的模样确是让人感到活力。女孩想,等来年路修通了,她自己也能常来,既然两位老人不愿离开老屋来城里,她还便不再提搬家的事。
夜晚,黑色更浓了,老屋的夜似乎是泼了一层墨,那些没被泼到的天空,点缀着几颗繁星。墨蓝色的窗户下,有个黑色的锥面的角,乡村特有的虫鸣声从那里传来,这个角从女孩记事起便有了。女孩不禁问奶奶缘由,老人看着这个洞眼角笑成了月牙。
这是应该小调皮蛋凿的,老人这样说着,这不是“凿壁偷光”,而是“凿窗传信”。
那个小调皮蛋喜欢在不知名的林子里乱窜,喜欢在大人们不知道的泥地里打滚,喜欢在不知哪家的菜地里匍匐,即便是第二天被藤条印上红色棱子。
着窗是关在屋里那会儿,门窗都锁得死死的,不让小调皮蛋出去,喂鸡割草都是爷爷亲力亲为。调皮的小孩当然闲不住,用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小刀改刀等工具,偷偷摸摸的鼓捣着窗户,老人谈到此处微微露出点诧色和笑意。小孩不敢凿坏整个窗子,鼓弄出一个通风报信的小孔。老人说,在她外出时还能看见那洞里贼溜溜的眼睛。
女孩也笑了,他当然知道那小调皮蛋是谁,只是也想不到平时看起来严厉,做事也严厉的父亲也是如此。
老屋的窗下,或许有一个翻窗摔倒的青年,或许有一个望归人的久坐的老人,或许有一个不小心凿到自己手指的少年,或许,老屋的窗下还有一个嬉戏摔倒的小女孩。
女孩看着墨蓝色的窗,听着悦耳的虫鸣,缓缓合上眼睛陷入了梦乡。在梦里,她看到老屋的窗下,是合家欢乐的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