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忆的地方,才叫故乡。
——题记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收拾着孩童时期的旧物,不由感慨。箱底压着一本《故乡》。翻动泛黄的书页,一张相片悄然滑落,我不禁模糊了视线,泪光闪烁中,几人在老屋前笑语盈盈。
恍惚间,老屋出现在眼前。这是一栋低矮的砖房,墙面斑驳脱落,屋顶的瓦片红得暗淡,一扇小木门被风吹得“吱呀吱呀”地响,却被岁月锁着。
这两间不大的屋子,却承载着我的整个童年。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一阵清脆的童声伴着伴着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村头,几个五六岁的孩童笑靥如花,来回地跑着,跳着,好不快活。没过多久,孩子们累了,倦了,吵着闹着各自散去。游戏的发起者(没错,就是我)赶忙一个个地拦住,叉着腰,抬着头,趾高气扬地说:“我们家有大电视,去我们家看动画片吧。”几个孩子都拍手称好。那时农村有大彩电的人家少之又少,姥爷家却偏偏是那少数中的一位,望着孩子们羡慕的神情,我可骄傲了。于是小小的我便像大哥一般带领着一群小弟浩浩荡荡地回了家。打开电视,拿出零食,宾主之意尽到极致。不大的房间里,一群孩子吃着,闹着,为这寂静的老屋也添了几分的活力。每次家中被我们这些小捣蛋鬼扫荡过后,总是一片狼藉。姥姥回来之后,那些小伙伴们都是不仗义地一哄而散,只撇下我一个人被姥姥念叨上个半天。虽是如此,我依旧会不长记性地继续展现我的“大哥风范”,常带着小弟们来到我们家享受一番。
“熟饭咯!”慈祥而有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阵扑鼻的香气,肆意地挑逗着我的胃。每当这时,我总会忍不住跑进屋,抓起一个晶莹雪白的馒头,不住地吹气,恨不得一口全咬进嘴里,而一旁的姥姥总是抢过去,放在大锅里细心热好,微笑地嗔怪着:“你个嘴馋的小丫头,等你姥爷回来再吃。”我不愿,却也没办法,只得耐住性子,伴着小板凳坐在锅灶前看炊烟袅袅,嗅着饭香,不知不觉竟进入了梦乡。醒来时,总会看到自己正躺在炕上,暖烘烘的,口水流了一枕头。姥姥正坐在一旁,拍我一下:“你个小懒丫头,还不快去吃饭,趁热吃,要不就凉了。你呀就爱闹肚子,炕要烧得热乎点……”我走出里屋,看到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冒着热气的饭菜,姥爷在旁边笑着说:“醒啦?快吃快吃,都等你呢。”我看到我的碗里的肉堆成了小山。那锅灶,那火炕,那饭菜,暖着我的胃,也暖着我的心。
“丫头,和姥爷一起去小卖铺咯。”姥爷在老屋门外唤着。“来咯来咯!”我蹦蹦跳跳地出了门,握住姥爷那双粗糙的手。曾经我问过姥爷,你的手为什么又粗又厚啊?他特别认真的和我解释道,这是干的活多了,生茧了。我天真的以为是生小虫子了,后来和他说,他笑着摸摸我的头,没措,就是生小虫子了。姥爷的手真的很粗,我握着一路走到小卖铺,手心竟有些疼。他把所有我爱吃的,我想吃的,统统塞进我的怀里,在旁边想吃零食却不能买的孩子眼里,我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儿了。买过零食之后,姥爷带我去到他的田。那时小麦青青,随风摇晃,绿色的波浪高低起伏煞是好看。姥爷去除草,让我坐在田头。我看着姥爷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对着麦田说道:“麦子麦子,你一定要好好长啊;小草小草,你不要长在田里了,让姥爷不要再那么辛苦啦,手上不要再起小虫子了……”
“好好好,真漂亮,你这小丫头,将来是要当画家呢。”太姥姥看着我画的小花,不住地称赞道。“太姥姥,你给我讲讲你之前的故事吧。”我画倦了,软磨硬泡起来。“哎呦,那时候啊,可苦啦,哪里还能吃饭啊,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啦……”我喜欢太姥姥讲故事,声音慈祥和蔼,又有点沙哑,像一曲吟唱岁月的老歌,又似一首沧桑悠长的小诗,人啊人陶醉其中,不能自拔。忽然,故事戛然而止。“好了好了,屋里怪闷的,去院子里坐会吧。”于是,太姥姥坐在门前,听着对面我“咿咿呀呀”地唱着不成调的歌儿。她和门相互依偎着,分不清是她倚着门,还是门靠着她。风吹过,木门“吱呀吱呀”地摇曳着,摇啊摇,终是摇没了坐在门口的人。
后来,老屋倒了。站立了十几年,历经了无数风雨的它,在顷刻间化为废墟。要再盖一间新房,我本该欢喜啊,可却站在老屋前泣不成声。
那些景,那些事,那个承载了整个童年记忆的老屋,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