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风霜刀剑依旧,我提剑披甲,看见一位故人笑着回望,他的双瞳明亮,倒映出在尸山血海里略显狼狈的我,而我身后炸开的火药点燃了浓雾后的乌云,在那烈火中逃出的春日绿芽,也终究碎成了灰烬。
“你来之前,可曾想过时微的处境?”太子皱着的眉头陡然舒展,手执血色长枪,在马背上轻笑起来,“我依稀记得,母后把她从熹妃那儿带回时,你才十二岁。那时我练长枪,你练剑。武师夸你比我更有天赋,以后定成为平定北疆的一代大将。可你为了那丫头,荒废你的剑术,缺席每日的练功。我恼你被一个小姑娘惑去了心神,整日里不是陪她摘花就是弄茶,失了男儿郎的血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怒气略起,“难道只有弑父杀兄,才是太子殿下所认同的男儿郎血性?如若这样,我宁可不当这个男儿郎。”残阳烈火升起的同时,漫天浓烟夺回了天地,割据城池的两方对峙难分高低。
太子的笑容僵了僵,眼底的神采也失了几分颜色,“你果真没有半分能入东宫的脾性!母后说你贪闲享逸, 逞志纵勇 ,句句属实。”
我逞志纵勇?我没有脾性?我咬紧牙关,抬眼看向太子那一张脸,倍感嘲讽。我们的母后还真是敢说呢,明明是双生子,她却始终光明正大地偏心于承筠。九岁,让我把心爱的玉石让给他;十二岁,让我放弃剑术,让武师们更专心地教导他枪法。及冠后,母后又叮嘱,让我远离夺嫡之争,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人。
每当我问起为什么,她只说,因为他是承筠,因为我是月舟。
他是漫岁寒冬里的四季青竹,而我不过是山外云境中的野渡横舟。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我想不想要这份世外闲人的福气。
如今,我已经不想再当月舟了,我要当承筠。今时今日,即使灰飞烟灭也要留有余温,坠损为碎玉之身也决不后退。
“是,我的确没有东宫之主的资格,那兄长不妨来看看,这江山的脾性,能不能容得下我?”太子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他朗声而笑,“月舟,你又能拿什么和我争?这一场无法回头的赌局,筹码可大得很。”
他翻身下马,朝我挥来,枪风一扫,激起尘土顿扬。而在他的长枪即将晃入我眼帘之时,凌冽的风声送来了一句:“月舟,你不该来的。”
骤然之间,太子身后的军鼓与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城楼之上死尸遍地,血淌成河,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与风中的汗水味相互夹杂着,让人难以忍受。
这场不止我们两个人的战争,仍在继续。战士们嘹亮的嘶喊震撼着人的心弦,城下持刃搏杀的身影在夕阳如血下更为耀目。而太子的长枪击在我挡于身前的剑锋上,震得我手心一麻,险些失了剑柄的掌控,转念一挑,避开了他枪尖的锋利,去势一收,杀机顿现。
“是来得太晚,早在太子的册封大典上,我就该来!”他脚步一顿,腾空而起,身形一转,攻了过来。也不知是交手了多久,许是多年疏于练剑,着实力不从心,只听身后传来利箭破空之声,我急忙侧身闪躲,三箭齐发,狠狠地将太子的银白披风生生钉在了那棵枯树上。这般力道和准头,定是高人所为。
“月舟,轻云剑的招式怎地如此生疏,说了多少次,重心要低,平日又偷懒了罢?”冲锋陷阵的军队如浪潮般起伏,顿时数千箭矢划破沉寂的长空,只见不断有兵士中箭倒地,伤口处已是鲜血汩汩。身后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喧嚣更甚,我偏过头看向声音的来处,那取箭搭弓,眼眉含笑之人,正是方才太子殿下口中的武师,方灵均。
只见那人身躯凛凛,腰插匕首,嬉笑自如,“好徒弟,来瞧瞧师父给你带的重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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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