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这时候闯进来看你,可我有一件不能等的业务要来谈谈。我和肯尼迪先生原本要——”
“我不知道你和肯尼迪先生有业务往来。”佩蒂帕特姑妈说,弗兰克的活动她竟然不知道,她感到气愤。
“肯尼迪先生是个兴趣广泛的人,”瑞特恭敬地说,“我们到客厅去好吗?”
“不,”斯佳丽嚷着,并向关着的折叠门瞟了一眼。她总觉得弗兰克的棺材还停在那里。她真希望自己永远不再进去。佩蒂这一次总算领会了暗示,可是心里不大情愿。
“到藏书室去吧,我得——得上楼去,把我要缝补的活儿取来。啊呀,这个星期,我把这件事儿忘了。真怪——”
她走上楼,带着责备的神情回头看了一眼。不管是斯佳丽还是瑞特,都没有注意到她这一眼。他让在一旁,让她先走进藏书室去。
“你跟弗兰克有什么业务?”她突然问。
他靠近了些,低声说:“什么也没有。我不过是要把佩蒂小姐打发走罢了。”他停顿了一下,向她探出身子,“这样没用,斯佳丽。”
“什么没用?”
“花露水。”
“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不明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肯定地说,你明白。你喝得实在不少。”
“好吧,我喝得多又怎么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即使在悲痛的深渊,也要注意礼貌。不要独自喝酒,斯佳丽。别人总是会发现的,这样就把名声毁了。再说,独自喝醉也不是件好事情。怎么了,宝贝儿?”
他领她到花梨木沙发前,她默不作声地坐下。
“我可以把门关上吗?”
她知道黑妈妈要是看到门关着的话,会大为吃惊的,还会为这事训斥和咕哝好几天。不过,要是黑妈妈无意中听到在谈论喝酒的事,尤其是想到那瓶不见了的白兰地,那就更糟了。她点点头,瑞特合上那两扇拉门,然后回过身来,坐到她身旁,两只黑眼睛在她脸上不停地搜寻着。在他显示出来的活力面前,笼罩着的死亡阴影退却了。房间里看来好像又变得有快乐感并像个家了,灯光映出的玫瑰色让人感到温暖。
“怎么了,宝贝儿?”
世界上没人能像瑞特那样把那个表示亲热的愚蠢词儿说得那么甜,哪怕是在他开玩笑的时候,可是这会儿他看来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她神情痛苦地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那张毫无表情的、谜一样的脸她就感到安慰。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他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冷酷无情的人。也许正是因为像他经常说的,他们太相像了。她有时候想,除了瑞特外,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是陌生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握着她的手,温柔得出奇,“你喝酒不仅仅是因为老弗兰克撇下你走了?你需要钱吗?”
“钱?上帝啊,不。啊,瑞特,我真是太害怕了。”
“别傻了,斯佳丽,你这辈子从来没害怕过。”
“啊,瑞特,我害怕!”
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时又不知从哪儿说起。她可以跟他说。她什么都可以跟他说。他自己一向很坏,所以他不会审判她的。世界上到处是为了挽救灵魂而不肯撒谎的人,情愿挨饿而仍要脸面的人。能知道某个人行为不端、声名狼藉、招摇撞骗、谎话连篇,那真是太好了!
“我怕死后要下地狱。”
他要是嘲笑她的话,她立马就会活不下去的。可是他没有。
“你很健康——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地狱。”
“啊,有的,瑞特!你知道有!”
“我知道是有的,不过地狱就在现实的世界上。不是在死后。我们死后,什么都没有了,斯佳丽。现在你尝的就是下地狱的滋味。”
“啊,瑞特,你这是亵渎上帝!”
“可是能异乎寻常地给人以安慰。告诉我,你为什么打算下地狱?”
他这会儿在取笑她,她可以看到他眼睛里隐隐约约闪烁着光亮,但她不在乎。他那双手那么温暖有力,紧紧地握着她,是那么让人宽慰。
“瑞特,我真不该跟弗兰克结婚。那件事干得不对。他原本是苏埃伦的情人,他爱的是她,不是我。可是我跟他撒谎,告诉他苏埃伦就要跟汤尼·方丹结婚了。啊,我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呢?”“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一直为此而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