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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遭遇产生的震动,比她自己所愿意承认的,甚至比她对自己所愿意承认的,都要大。她每次想起那张表情恶毒的黑脸从暮色苍茫的树林中那条大路的阴影里盯着她看时的情景,就忍不住直哆嗦。她想起那只黑手摸到她胸脯而此时山姆要是没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她的头垂得更低了,眼睛也闭得紧紧的。她默不作声地坐在平静的房间里,一边勉强地做着针线活,一边听着玫兰妮说话,时间越长,她的神经就越紧张。她觉得随时都会听到神经砰的一声绷断,那声音会跟班卓琴弦突然绷断的声音一模一样。

阿尔奇削木头的声音让她心烦,她向他皱了皱眉。突然,她觉得这情形有点怪:他坐在那儿,摆弄着一块木头。夜晚守卫时,他通常是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睡觉,打呼噜时每次都带着响亮的声音,呼出来的气那么厉害,把他的长胡子都吹到空中去了。更怪的是,不管玫兰妮,还是印第亚,都没婉转地提醒他,应在地上铺一张纸以接住削下来的碎木片。他已经把壁炉前那张小地毯给弄得一塌糊涂了,但她们似乎都没注意到。

她望着他时,他突然向壁炉转过身去,把一嘴的烟汁喷在了炉火上。他使的劲儿那么大,印第亚、玫兰妮和佩蒂都吓得直跳起来,就像一颗炸弹爆炸了似的。

“你非要吐得那么响吗?”印第亚叫了起来,声音嘶哑刺得人神经痛。斯佳丽奇怪地看着她,因为印第亚一向都是非常沉得住气的。

阿尔奇的眼睛直盯着她正望着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我的确非得这样。”他冷冷地答道,接着又吐了一口。玫兰妮微微皱着眉,瞟了印第亚一眼。

“我一直很高兴,我父亲从来不嚼烟叶。”佩蒂开始说。玫兰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猛地向她转过身,说了句斯佳丽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尖刻话。

“啊,还不闭嘴,姑妈!怎么这么不懂事。”

“哎呀!”佩蒂把针线活儿放到膝上,气得嘴都噘起来了,“真奇怪,我不知道今天晚上有什么事让你们不舒服?你和印第亚像发神经似的心惊肉跳、性子暴躁。”

没人回答她。玫兰妮甚至没为顶撞她道句歉,而是又开始做针线活儿,并且下针比刚才更重了。

“你的针脚都有一英寸长了,”佩蒂满意地说,“以后你不得不把它们都拆掉。你怎么了?”

玫兰妮仍然不回答。

斯佳丽拿不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她那会儿的心思都集中在自己的恐惧上,没察觉到什么吗?可不是吗,尽管玫兰妮想方设法地要让这个晚上显得跟她们一起度过的五十个晚上中的任何一个一样,但气氛却大不相同,总有一种紧张气氛,不能完全说是因为她们听到了下午发生的事而引起了恐慌和震惊。斯佳丽偷偷地瞟向她的同伴,正好迎上了印第亚的目光。印第亚的目光让她不自在,因为那是长久的、估量的目光,在那冷冷的、深沉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比憎恨更强烈、比蔑视更具有侮辱性的神情。

“她好像倒觉得我该为发生的事受到责备似的。”斯佳丽气愤地想。

印第亚的目光从斯佳丽的脸上移开,转向了阿尔奇,她脸上恼火的神情全没了,她向他投去的目光中带着隐蔽而急于询问的表情。但他的目光并没同她的相遇。他反倒望着斯佳丽,用和印第亚一样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她看。

玫兰妮没再开口,寂静沉闷地笼罩着房间。寂静中,斯佳丽听到外面起风了。突然,这个夜晚变得极不愉快。她开始感到了这种气氛的压力。她拿不准是不是整个夜晚一直存在着这压力——当时,她心里太乱了,没注意到。阿尔奇脸上也现出警惕、戒备的神情,他那双毛茸茸的、有着一簇长毛的老耳朵像猞猁的耳朵一样,一直在留神地听着。玫兰妮和印第亚现出一种好不容易才抑制住的不大自在的神情,每次听见路上得得的马蹄声、光秃秃的树枝在呼啸的风中的吱吱嘎嘎的声音、枯叶在草坪上翻滚的沙沙声,她们都从针线活上抬起头来。壁炉里燃烧的木头每次发出轻轻的毕剥声,都会把她们吓一跳,好像那是偷偷走近的脚步声。

出事了,但斯佳丽拿不准是什么事。什么事情正在发生,然而她不知道。她向佩蒂姑妈瞟了一眼,她那胖胖的、毫无心计的脸以及噘着的嘴告诉她,那位老太太和她一样一无所知。但阿尔奇、玫兰妮和印第亚知道。寂静中,她似乎能感觉到印第亚和玫兰妮的思想像笼子里的松鼠那样在发疯似的打着转。她们知道那件事,在等候那件事,尽管她们作出了种种努力,使情况显得跟往常一样。她们不由自主地把内心的不自在传递给了斯佳丽,从而让她比刚才更神经紧张。她笨拙地做着针线活,针不小心刺进了大拇指,她轻轻地叫了一声,以示疼痛和恼火,吓得她们都跳了起来。她紧紧地捏紧大拇指,直到一滴鲜红的血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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