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你没听说过?我信中没告诉过你吗?亲爱的,塔拉庄园真闭塞,不是吗?当初巴特勒船长回到这里的时候,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呢!他驾着匹骏马,坐在一辆非常富丽堂皇的马车上,口袋里塞得满满的都是钱,可我们其余的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家都觉得气愤极了,这个专门说南部邦联坏话、袖手旁观的家伙居然这么阔气,而我们大家却都穷得要命。大家都急于知道他的这些钱是怎么搞来的,可谁也没勇气开口问他——就只有我问过,可他只是放声笑了一通,回答道:‘来路不正就是了。’你是知道的,要他这个人说正经话可不容易。”
“不过,他的钱当然是靠偷越封锁线来的——”
“当然,是的,乖乖,可这仅仅是一部分。从封锁线上挣来的钱,只是他财产的九牛一毛罢了。大家都相信,当初邦联政府在什么地方藏有几百万金元,现在落到了他的手里,就连北方佬也相信有这么回事。”
“几百万——金元?”
“是的,亲爱的,我们邦联政府的金元到哪里去了呢?总有人拿了吧,巴特勒船长就是其中的一个。北方佬原来还以为是戴维斯总统从里士满撤退时带走了,可是他们后来抓住这个可怜的人时,他几乎是一个子儿也没有。仗打完时,金库里的钱全没了,所以大家认为一定是某些偷越封锁线的商人拿走了,还守着秘密。”
“几百万——金元!可他们怎么——”
“巴特勒船长不是曾经运了几千包棉花到英国和拿骚替邦联政府卖吗?”佩蒂得意扬扬地说,“他带去卖的不仅是他自己的棉花,也有政府的棉花。你总知道战争时期棉花在英国卖的是什么价吧。是可以随意开价的!他当时是政府的全权代理人,原本应该用卖了棉花的钱买军火,再把军火运回来。后来因为封锁得太严密,他没法把军火运进来,卖棉花的钱就一分也没花。所以巴特勒船长和另一些跑封锁线的商人就把数百万美元存入了英国银行,等待封锁线形势的缓和。不用说,他们是不会用邦联政府的名义存钱的。他们用的是私人的名义,钱仍然在那儿……投降以来,大家就一直在谈论这件事,还严厉地指责那批闯封锁线的商人。北方佬因为巴特勒船长杀了那个黑人逮捕他时,准是早听到这种传闻了,因为他们一直在逼他说出钱的去向。你知道,现在南部邦联的存款都成北方佬的了——至少,北方佬自己是这么想的。但是巴特勒船长却说他一无所知……米德大夫说,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应该把他绞死,这么一个贼,一个投机商,上绞架是罪有应得的——哎呀,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头晕吗?你听到这些受不了,是吗?我知道他曾追求过你,可我以为你们早就闹翻了呢。我对他从来就不满,因为他是个十足的流氓——”
“他跟我毫不相干,”斯佳丽勉强说道,“你去梅肯后,围城时期我和他吵过。现在——他人在哪儿?”
“关在广场附近的消防站里。”
“消防站?”
佩蒂姑妈格格地笑了。
“对呀,是在消防站。现在北方佬用它做军事监狱了。北方佬在广场上的市政厅周围搭起了许多木棚做营房,消防站在附近的一条街上,所以巴勒特船长就被关在那儿了。还有,斯佳丽,昨天我还听到了关于巴特勒船长的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我忘了是谁告诉我的。你知道,他这个人向来讲究穿着——简直是个花花公子,而他们却一直把他关在消防站里,不让他洗澡,他就每天闹着要洗澡,后来他们把他从牢房带到了广场上,那儿有一只饮马的水槽,全团的人都在那里洗澡,里边的水从来也没换过!他们告诉他,他可以在那里洗澡,他说,不,他情愿留着身上南方的污垢标记,也不愿再加上一层北方佬的污垢,而且——”
斯佳丽只听见一个兴冲冲的声音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也没留意她在说些什么。现在她念念不忘的只有两件事,一是瑞特的钱甚至比她预料的还要多,二是他正关在牢里。他关在牢里,而且很可能会被处以绞刑这个事实使局势稍微有了点变化,实际上是似乎变得更乐观了。瑞特要被绞死,没有什么可同情的。她现在急需的是钱,急到不择手段的地步,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他的最后命运?况且,对米德大夫的观点她也稍微有点同意,他被绞死是罪有应得。深更半夜,把一个女子撇在两军交战的险境,自管自地去为一个已失败的事业战斗,这种人还不应该被绞死吗?……如果能趁他坐牢的时候跟他结婚,那几百万的财产不就是她的了吗?等他一被绞死,那不都归她一人所有了吗?假如不能马上结婚,那也许可以先向他借一笔钱,答应等他一被释放就跟他结婚,或者答应他——哦,无论答应什么都行!要是他们把他绞死了,那她欠的那笔债就可以永远一笔勾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