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吗?不,他们能,而且准会这么干的,他们还很乐意这么干呢。斯佳丽小姐,请原谅我说句粗话,我们这块地方真他妈的要遭殃了。这帮提包客和叛贼都有选举权,而我们民主党人却大多数没有。在我们州,凡是在1865年的征税册上征收额超过两千美元的民主党人都没选举权。照这样,你爸爸,还有塔尔顿先生、麦克雷一家和方丹兄弟都没选举权了。还有,在这次战争中当过上校以上军官的也都不能参加选举,斯佳丽小姐,我敢肯定我们这个州里当过上校的比南部邦联里其它任何州都多。再有,凡在南部邦联政府里当过公务员的,下至公证员上到法官,都被剥夺了选举权,现在树林里全躲着那样的人。实际情况是北方佬搞了个什么宣誓大赦,凡是战前有点身份的人都没有了选举权——有名望的、有地位的、有财产的都被剥夺了选举权。
“嗨!我倒是可以参加选举的,只要我肯去参加他们那该死的宣誓。1865年那会儿我身无分文,自然也没当上校或是什么显赫的官。可我不愿意去向他们宣誓,看看他们的所作所为,我才不干呢!要是那帮北方佬行为正当,我早就对他们宣誓效忠了,现在我可不干。他们可以把我收进联邦可收不了我的心!我宁愿一辈子没有选举权也不去干宣誓效忠的事——可是希尔顿那种下三滥都可以有选举权,还有乔纳斯·威尔克森那种流氓,斯莱特里家的那种穷白人,还有麦金托什家那种地位低微的人反倒有选举权。现在他们说了算,要是他们想让你的税款再增加十几倍,你也奈何不了他们。现在就是黑鬼杀了白人也不会被绞死了,还有——”他说到这里停住了,露出了窘态,他跟斯佳丽都想起在洛夫乔伊附近一个荒凉农场上一个白人单身女人的遭遇……“现在这些黑鬼们对我们不利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们身后有解放了的黑人事务局和军队的枪炮撑腰,我们既没选举权,也毫无办法!”
“选举!”她叫道,“选举!这事跟选举有什么关系,威尔?我们现在说的是税款啊……威尔,大家都知道塔拉是个多么好的庄园,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把它抵押出去筹款付税啊。”
“斯佳丽小姐,你并不傻,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却很傻。谁有这么多钱借给你呢?你拿这庄园抵押给谁啊?除了那些提包客在千方百计地动它的脑筋之外,还有谁会这么干?唉,大家自己都有地,他们的地都自身难保。你的地抵押不出去的。”
“我有从那个北方佬身上搜来的钻石耳坠,可以拿去卖。”
“斯佳丽小姐,这一带谁会有钱买耳坠?大家连买排骨肉的钱都没有,谁还买得起这种不能吃不能用的装饰品呢?你现在有十块金币,我敢说已经比大多数人富了。”
他们又沉默了,斯佳丽觉得自己现在是拿头在碰石壁。这一年来碰过的石壁也真够多的了。
“我们该怎么办啊,斯佳丽小姐?”
“不知道,”她冷冷地说。她觉得自己并不担心,不过是多了一座石壁而已。她忽然觉得非常疲惫,全身的骨头都酸疼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工作、奋斗,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呢?而每一次的奋斗到头来似乎都是失败在等待着她,嘲弄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你可千万别让爸知道,他要发愁的。”
“那是自然。”
“你跟别人说起过没有?”
“没有,我一到就直接上你这儿来了。”
不错,她想,一有了坏消息就直接上她这儿来,这让她感到厌倦。
“韦尔克斯先生在哪儿?也许他会有主意的。”
威尔用柔和的目光凝视着她,就像阿希礼回家那天一样,她觉得他好像什么事都知道。
“他正在果园里做栅栏呢,刚才拴马的时候我听见他砍斧子的声音。可他的钱比我们也多不了多少。”
“我去跟他商量商量总可以吧,对吧?”她尖酸地说,一面踢掉裹着脚踝的棉胎站起身来。
威尔并没有生气,仍在火炉上擦着手。“你最好带上围巾,斯佳丽小姐,外面可是冷得很呢。”
她没有带围巾便出去了,因为围巾在楼上。她急于去见阿希礼,把自己的麻烦全告诉他。
要是她能看到阿希礼是独自在那儿,那可就真太幸运了!自从他回来,她还从来没私下里跟他谈过一句话呢。家里人老围着他,玫兰妮也总是厮守在他身边,还时不时地摸摸他的袖子,以证明他确实在那儿,好让自己放心。看见她那种“他是我的”的表示以及心里甜滋滋的姿态,斯佳丽便妒火中烧。有好几个月这种妒火一度已平息下去,因为那时她以为阿希礼可能已经阵亡了。现在她决定要单独见见他,这次谁也阻挡不了她找他单独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