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可怜的布里特斯一样都是个孩子。”罗斯红着脸答道。
“好啊,”大夫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决不是什么十分困难的事。还是回到这个孩子身上吧,咱们还没谈到协议的要点呢。过一小时左右他就会醒过来,我敢说。虽然我已经跟楼下那个死脑筋的警察老兄说过了,不能搬动病人或者和他说话,但我们还是可以跟他谈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好,我保证——我当着你们的面对他进行审查,根据他说的话,我们能做出判断,而且我可以让你们通过冷静的理智看明白,他本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蛋(这种可能性很大),那么,他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无论如何,我也不再插手这事了。”
“哦,不,姑妈!”罗斯恳求道。
“噢,是的,姑妈!”大夫说,“这是笔交易?”
“他不会那么坏的,”罗斯说道,“这不可能。”
“好极了,”大夫反驳道,“那就更有理由接受我的建议了。”
最后,条约就这么定了下来,大家坐下来,焦急地等待着奥利弗苏醒过来。
两位女士的耐心注定要经历考验,比罗斯伯恩先生向她们所预言的还要难熬,时间一小时接一小时地过去了,奥利弗依然沉睡未醒。直到黄昏时分,好心的大夫才带来消息,他总算清醒过来,可以和他谈话了。大夫说,这孩子病得厉害,因为失血而非常虚弱,但他心里很焦躁,急于说点什么,大夫认为与其非得要他保持安静,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说,不如给他一个机会,他反正是要讲出来的。
谈话进行了很长时间。奥利弗把自己的简短身世全告诉了他们,由于疼痛和精力不足,他不得不时常停下来。在一间变得昏暗的屋子里,听这个生病的孩子用微弱的声音倾诉那些狠心的人给他带来的种种灾难,真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噢!当我们压迫蹂躏自己的同类时,我们竟不想一想,人类作恶的罪证如同浓重的阴云,尽管升腾得十分缓慢,但终究难逃天网,总有恶报倾注到我们头上;我们如果能想象听一听死者发出悲愤的控诉,任何力量也无法压制,任何强权也无法封锁的控诉——哪怕只是稍微想一想,听一听,那么我们自己每天的生活所带来的伤害、不公、磨难、痛苦、暴行和冤屈,哪里还会有踪影?
那天夜里,一双双亲切的手抚平奥利弗的枕头,美与善看护着他入睡。他感到安心快乐,就是死去也毫无怨言。
这次重要的谈话刚一结束,奥利弗定下心来准备休息,大夫立刻揉了揉眼睛,同时责骂这双眼睛怎么突然不管用了,然后起身下楼,开导贾尔斯先生去了。他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不禁想到在厨房里着手进行这些工作可能效果更好一些,便走进了厨房。
这个家庭议会的下议院包括:女仆、布里特斯先生、贾尔斯先生、补锅匠(考虑到他出了不少力,特别邀请他接受当天的晚宴款待),还有那位警官。最后提到的这位绅士,大脑袋、大鼻子、大眼睛,带着一根粗大的警棍,穿着一双大的半统靴,看起来好像正在享受相当大的一份啤酒——事情的确也是这样。
讨论仍然有关前天夜里发生的惊险事情。大夫进去的时候,贾尔斯先生正在细说他当时如何沉着冷静。布里特斯先生手里端着一杯啤酒,不等上司把话说完,便保证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
“坐下,不用动。”大夫说着挥了挥手。
“谢谢,先生,”贾尔斯先生说道,“太太、小姐想让大家喝点啤酒,我不想老是憋在我自个儿的小屋里,先生,想陪陪大家,就到这儿来了。”
由布里特斯带头,在场的女士先生们都低声咕哝了几句,对贾尔斯先生的大驾表示领情。贾尔斯先生带着一副主人的神情,向全场巡视了一周,好像是说只要他们表现良好,他绝不会不管他们的。
“今天晚上病人的情况怎么样,先生?”贾尔斯问道。
“一般,”大夫答道,“你恐怕惹了麻烦了,贾尔斯先生。”
“我想您并不是要说,先生,”贾尔斯先生哆嗦起来。“他快死了。我想到这事,这辈子就别想有快活日子了。我不想结果一个孩子,是的,在这一点上,即便是布里特斯也不会——的哪怕把全郡所有的餐具都给我,我也不干,先生。”
“那倒不是重点,”大夫没有明说,“贾尔斯先生,你是新教徒吧?”
“是啊,先生,我认为是的。”贾尔斯先生的脸变得煞白,吞吞吐吐地说。
“那么你呢,孩子?”大夫突然转向布里特斯,问道。“上帝保佑,先生。”布里特斯吓了一大跳。“我和贾尔斯先生一样,先生。”“那告诉我,”大夫说道,“你们俩,你们两个。你们可不可以发誓,楼上的那个孩子就是昨天晚上被人从小窗户里放进来的那个?说啊!快点!我们等着你们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