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顺利抵达弗莱堡。当旅行即将结束时,我的同伴麦尔赛莱小姐对我就不像以前那么殷勤了。我们到达目的地后,她对我的态度完全就变得非常冷淡了。再者,她的父亲手头也不宽裕,并没有很好地款待我,我只好去住小旅馆。第二天我前去见他们,他们请我吃午饭,我接受了。分别的时候,我们并不觉得难过。当晚我回到小旅馆,两天之后就离开那个地方,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要到哪里去。
这一次,上帝再次赐予我一个绝佳的机会,从而让我尽情享受生活的幸福愉悦。麦尔赛莱是一个好姑娘,虽然貌不惊人,但是长得也不难看,性格不是很活泼,有时也使点儿小性子,但是掉几滴眼泪就完事了,从来不会不依不饶,人非常聪明。她的确对我情有独钟。娶她为妻对我来说易如反掌,而且还可以继承她父亲的家业。我对音乐的爱好也会使我乐于从事这份职业。从此我就可以在弗莱堡安居乐业。这个小城虽然并不漂亮,但居民都是生性淳朴。毫无疑问,我会因此失去很多乐趣,但我一定能够在此颐养天年,而且我应该比谁都清楚,对于这桩交易,我不应该有丝毫的犹豫。
回来的时候,我没去尼翁,而是到了洛桑。我很想看一眼那美丽的湖,看一看浩无边际的湖水。支配着我的隐秘动机大都无法用理性来解释。太过遥远的事情,没有足够的力量让我继续畅想下去。未来是不确定的,总是让我制定很多计划,但是需要很多时间来实践,就像诱饵之于傻瓜一样。我和其他人一样,爱沉浸在幻想之中,而且必须是那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实现的。如果需要长期艰苦卓绝的努力,我早就放弃了。所以,唾手可得的小小的快乐远远比天堂的幸福生活更加具有诱惑力。但是,我所说的并不包括那种伴随着痛苦而来的快乐,这种快乐诱惑不了我,因为我只喜爱那种纯粹的快乐,如果一个人知道将来肯定要后悔的话,那么快乐就不复存在了。
我急需找个落脚的地方,越近越好,因为我迷路了。晚上,我发现自己到了木顿,在那里,我把仅有的一点钱都花完了,只留下十个克勒蔡尔。第二天吃了一顿饭,那十个克勒蔡尔也光了。那天晚上,我到了离洛桑不远的一个小村庄。我走进一家小旅馆,当时我身上不名一文,甚至连一个铺位都付不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太饿了,我故作镇定地要了晚餐,好像我能付得起账一样。完后,我上床睡觉了,什么也没有想,而且睡得很香。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以后,就让老板结账。当时,我想把我的短外套抵押下来,以支付七个布兹的花销。那个好心人拒绝了,他对我说,感谢上帝,他从来没有剥过人家的衣服,更不愿意为七个布兹破例,他让我留着外套,等有了钱时再来还账。他的仁慈感动了我,但是日后我再次回想此事的时候,觉得当时的感动实际上不够,而且也不如我其他的感动来得真切。不久,我就托一位可靠的人把钱给他送去,并向他表示感谢。可是,十五年以后,当我从意大利回来,路过洛桑的时候,我感到非常遗憾的是,我竟忘记了那个旅店和店主的名字。否则的话,我一定会去拜访他,让他回忆起自己的善行,对我来说这就是莫大的快乐,而且还会向他证明好心会有好报。毫无疑问,这种质朴而又毫不矫饰的义举,对我而言,远远比那些出于夸耀和虚荣心理的善行值得尊敬和感激,哪怕是帮的忙再小也是如此。
快要到达洛桑的时候,我不禁想起了自己身处的困境,以及怎样设法摆脱窘迫,同时又能避免让我的继母看到我这副惨相。经过一番长途跋涉之后,我将自己比作我的朋友——刚刚到达安讷西的汪杜尔。这个想法让我很兴奋,全然忘记自己既不像他那样举止文雅,也没有他那样的才华,硬着头皮要在洛桑做一个小汪杜尔,大言不惭地给别人上音乐课,其实自己对音乐一窍不通,毫无愧色地声称是从巴黎来的,但却根本没到过巴黎。在这里,没有一所音乐学校可以让我在那里做一个助教,而且我也不愿像个傻瓜一样混迹于那些专业的艺人之中;我开始着手实施我那完美的计划,首先四处打听哪里有住着舒适价格又便宜的小旅馆。有人告诉我,佩罗太先生家留宿过路客人。这个佩罗太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非常周到地招待了我。我把预先编好的谎言向他说了一遍。他答应替我找学生,并且还说在我赚到钱之前,他不会收我一分钱的。在他家留宿的膳宿费是五个埃居,包括所有的花销,但是对我来说价格不菲。他建议我一开始只入半伙,这意味着午餐只有一盘相当不错的浓汤,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到晚上可以吃一顿丰盛的晚餐。我答应了。这个可怜的佩罗太不计报酬地替我做了一切,他简直是世界上最热心的人,只要对我有利,他总是不遗余力地帮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