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并非如此?”拉祖米欣高声叫道,因为得到回答,他明显地欢天喜地起来,“但她也并不聪明,对不对?极端,极端捉摸不定的性格!老兄,请你相信,我真有点搞迷糊了……她笃定有四十岁……可她说——三十六岁,她有十足的权利如此说。不过我向你发誓,我更多地是从理性的角度,只是根据形而上学的观点对她进行判断;老兄,我们之间开始的就是这样一种象征性的关系,就像你的代数学一样!我简直啥都不明白!唉,这全都是胡说八道,不过她看见你已经不是大学生了,书也没得教了,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了,她那位小姐死了,她已经没有必要把你当作亲戚了,因而突然心生恐惧;而从你这方面来说,则是由于你躲进小楼,一点也不维系过去的关系了,因而她就想把你从屋里撵走。这个主意她老早就已打定,只是心疼那张借据。何况你亲自向她保证过,你妈妈会还钱给她。”
“我这样说是由于我卑鄙……我的母亲几乎到了乞哀告怜的地步了……而我撒这个谎,只是为了让我继续住在这里……能有饭吃。”拉斯科尔尼科夫高声说道,说得清楚明白。
“不错,你这样做是明智之举。只是全部问题在于,这时突然蹦出了切巴洛夫先生,一个七等文官,并且是老于世故的人。没有他,帕申卡是任何主意都想不出来的,她是太过羞怯了;而老于世故的人是不会羞怯的,首先他当然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这张借据是否有兑现的希望?回答是:有,因为他有一个这样的妈妈,即使自己食不果腹,也要从自己那一百二十五卢布养老金中挤出钱来接济罗季卡,他还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她为了哥哥宁愿卖身为奴。这就是他的根基……你为何吃惊了?老兄,现在我已搞清了你的全部底细,当你被帕申卡当作亲戚的时候,你对她坦诚相待,是不无好处的,而我现在说起这些事则是出于爱你……问题就出在这里:一个诚实正直而又情深意挚的人坦诚相待,而老于世故的人却边吃边听,最后吃个精光典出俄国19世纪著名寓言作家克雷洛夫(1769—1844)的寓言诗《猫和厨子》,知书识字的厨子滔滔大论地教训偷吃烧鸡的小猫瓦西卡,而“瓦西卡边吃边听,不慌不忙”,最后“把整只鸡吃得精光”。。于是她似乎为了抵债,就把这张借据转让给了这个切巴洛夫,而他却恬不知耻地公然向你索债。当我了解了这一切后,我本想给他点颜色瞧瞧,以便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就在这时我与帕申卡达成了协议,我担保你定会还钱,要求从根本上彻底解决问题。老兄,我替你作了担保,你听见了吗?我们把切巴洛夫叫了来,给了他十个卢布,就收回了那张借据,喏,我十分荣幸地把它交还给您——现在她信任您了——给,拿去吧,我已经把它撕成碎片了。”
拉祖米欣把借据放到桌子上。拉斯科尔尼科夫向他瞟了一眼,哑然无言地转身朝着墙壁。甚至拉祖米欣也使他感到厌烦。
“看得出来,老兄,”过了不多一会,他又说道,“我又干了件蠢事了。我本想给你解解闷,说几句废话开开心,可好像只是惹得你生闷气。”
“在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我未曾认出来的人是你吗?”拉斯科尔尼科夫问道,他也沉默了不多一会,但并未把头转过来。
“是我,你甚至为此气得大发雷霆呢,尤其是我把扎苗托夫带来的那一次。”
“扎苗托夫?……那个办事员吗?……带他来干啥?”拉斯科尔尼科夫猛然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直盯盯地望着拉祖米欣。
“你干吗这样……为何惴惴不安?他想跟你认识认识:他本人要求的,因为我和他交谈过你的许多情况……否则,我还能从谁那里了解到你的这么多情况?老兄,他是一个可爱的人,他卑微,但非常好……当然,是在某一方面。现在我们成了朋友;几乎天天见面。要知道,我也搬到这一带来了。你还不知道吧?才搬来的。和他一块到拉维扎家去过两次。拉维扎你还记得吗,拉维扎·伊万诺芙娜?”
“我说什么胡话了吗?”
“这还用说!话不由己嘛。”
“我都胡说了些什么?”
“嗨!胡说了些什么?人人尽知,说胡话都可能说些什么……喂,老兄,为了不耽误时间,现在该干正经事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拿起制帽。
“我都胡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