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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摘

报纸上分类小广告常有用U-Pick作标题者,下面写明果品菜蔬的名字,再下面注明地点。U代表You,U-pick就是“你来摘”之意。华盛顿州的气候土壤很适合于园艺,水果菜蔬的产量很丰,每到成熟的季节,由于人工短绌而昂贵,常有不及摘取以至腐烂的情形。因此有些农家便适时登出广告,欢迎有兴趣的人士前去自己摘取,廉价出售。

度周末在美国是有其需要的,因为每个家庭的组成分子都很忙碌,男的上班,女的持家,子女上学,只有到周末才能一家团聚松懈一下。度周末的方式很多,我觉得“你来摘”正好是度周末的办法之一,而且很有意义。我在西雅图小住,就有过两次“你来摘”的经验。

头一次是在广告上看到Bothell附近有一家农场的草莓成熟待摘。我们一家老小,午后欣然驱车前往,在公路上七转八转,几度误入歧途,几度走进死巷,最后看到路边小小一块木牌,上有U-Pick字样,不禁大喜。好大一片草莓!草莓的果实累累,但不显露在外面,而是散布在叶丛之内,所以strawberry因此而得名,straw既不是草,亦不是茎,而是strew之变化字,义为“散布”。如果所说正确,则我们的译名“草莓”便着实不妥。我们到达场之后,只见绿油油的行列整齐的草莓一片,像是红薯一般。每人领得篮子一个,经人指定在某一行中的采摘范围,便可开始工作。平夙五体不勤的人,在骄阳下蹲行畎亩之中,起初不是滋味。但是拨开丛叶,发现又红又肥的草莓偎在叶子底下,顺手摘取,动辄盈掬,真有不问耕耘坐享收获之乐,可是想想三时之务,稼穑艰难,又不能不感叹农人之长勤。不久,篮子满了,腰背酸了,黑皮鞋变成了白颜色。我们提着篮子蹒跚地走到一个棚下去过磅,差不多有二十磅,每磅一角五分。市场里装好盒子的草莓要五角一磅,而且不够新鲜,而且只有表面一层是大的。我们筋疲力竭,满载而归,这时候太阳下山,天黑下来了。我们晚饭懒得做,归途于路边肆中买了几只大螃蟹,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带回家去大嚼。

草莓在美国是寻常的小型蔬果,每州都有出产,加州产量最丰,年产五百十八万筐(每筐三十六磅),奥瑞冈次之,二百零八万余筐,华盛顿州第三,一百二十一万余筐。富维他命C,有特殊的香味与香气。与烘饼(Waffle)、酥饼(short cake)、冰淇淋,合食最胜。我们采摘过多,乃分贻邻家共享之。

第二次出发是往孟罗(Manroe),在西雅图东北,为一农家集中之小城,人口仅二千余。到街上银行问路,一询即得,乡间城镇人口流动不多,彼此大抵稔识。市街整洁,花木扶疏,怡然自得的农村生活真远胜于都市之烦嚣。我们这回采的是四季豆、黄瓜、胡萝卜。园艺占地之广前所未见。四季豆的网架有一人多高,密密丛丛的行列长至四五百码,大大小小的豆荚左右皆是,信手拈来,很快就满一桶。一时不能尽食,乃晒干储藏以为冬日佐餐之需。我们又看到有大片的玉蜀黍,据云稍待若干天才可摘取,我告以来自台湾,一行不易,短期内恐难再来,农人欣然选择熟透玉蜀黍数枚以赠,盛意可感。

选自《西雅图杂记》,远东图书公司一九七二年五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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