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族向来有免税权,因此他们多兼营商业。东晋山阴的豪强士族,开设店肆,隐漏估税,拥有贸易厚利。谢安有一同乡罢官从广州回建康,带来蒲葵扇五万把。谢安取一把自用,建康士人就争出高价购买,该同乡获利数倍。士族还享有免役特权。齐朝与北魏接境的扬、徐二州,人丁服军役三中取二。为逃避繁重的徭役,民众被迫或自斩手足,或投靠士族为奴,称为“属名”,附属于士族户下,为户主服役,比服官役稍轻。
这种等级森严的士族制度,选任官吏既不问文武才能,也不必看吏治考绩,只要凭借有好祖宗,靠祖上资荫,便可“平流进取,坐至公卿”。梁时流行一句谚语:“上车不落则著作(郎),体中何如则秘书(郎)”。意思是说,那些士族子弟生下后,只要到坐车掉不下来的年龄,便可做著作郎;只要会写两句信中问候的客套话,便可当秘书郎。士族子弟在经济上有世传的丰厚祖产,在政治上不必操心费力,高官厚禄便会到手。祖荫营造优裕的环境,他们必然被娇惯得极其腐化、愚昧、脆弱。他们不懂“战阵之急”、“耕稼之苦”、“劳役之勤”,对人间事务一无所知,而终日只知清谈,纵情声色,肆意游荡,醉心于奢靡朽烂的贵族生活。这些纨子弟,一个个“熏衣、剃面、傅粉、施朱”,打扮得妖里怪气,还要装得“从容出入,望若神仙”。这种臭气熏人的形象,正是整个士族地主阶层已经完全腐朽的缩影。到了南北朝后期的梁代,江南士族已传至八九代,生活全靠俸禄,从不自己耕种田地,田地交由奴隶佃客耕种。他们不知如何起土,怎样耘苗。人世事务,全然不懂。所以做官不成,管家不行。梁朝士大夫,出门坐车轿,走路须人扶持,官员骑马便会被人上表弹劾。建康县官王复未曾骑过马,见马嘶鸣,惊骇失色,甚至惊问道:“正是虎,何故名为马乎!”这些门阀子弟甚至连书也不读了,“明经求第,则雇人答策;三公九宴,则假手赋诗”。正是如此腐朽,及至梁末侯景之乱时,那些士大夫们肤柔骨脆,不堪行步,体虚气弱,不耐寒暑。因难得食物,饿成鸠形鹄面,他们还是穿罗绮、抱金玉伏于床边,坐以待毙,死亡无数。
东晋是门阀制度发展最充分、门阀势力最强大和猖獗的时期。进入了南朝之后,虽然士庶之间的区别严格到了“天隔”的地步,几乎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但这并不表明门阀士族的强大和稳固,相反表明门阀制度从此开始走下坡路,门阀士族的地位正在受到新兴寒门地主的威胁,所以才用这种深沟高垒来保护自己。
门阀士族衰落的原因,一是他们本身腐朽,上面已经举了许多例子。二是农民起义和统治阶级内部的打击。孙恩起义,使大量门阀士族受到严惩,他们在军队中的实际领导权也被剥夺了,这是门阀制度由盛转衰的重要标志。西魏攻破江陵时,被俘的士族完全被当作奴隶用来耕田养马。隋朝灭陈时,又把南方士族全部迁入京师长安。至此,南方士族的乔姓、吴姓都已不复存在。三是寒门地主的兴起。寒门地主是指没有获得士族身分和特权的庶族地主,他们主要由地方土豪和商人转化而来。刘宋以后,门阀士族全面腐朽,寒人掌握了机要大权。如刘宋政权中的寒人戴法兴,民间称他为“真天子”,而把皇帝叫做“赝天子”。在南朝,军权也始终掌握在皇室和寒门出身的武将手中。在经济上,寒门地主则通过“改注籍状,诈入士流”的手段分割士族的经济特权,而当时要买一个士籍并不很贵,只要花一万钱就行了。总之,门阀的衰落既表现为门阀地主集团的不断被削弱,也表现为门阀特权的被瓜分,从而造成这一制度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