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像一只追踪气味的猎犬一样在房间里来回逡巡,查看墙壁,趴在地上检查地席拱起来的角落,搜查壁炉架、桌子、窗帘、帷幔和角落里那个摇摇晃晃的柜子。他想找到一个明显的痕迹,却不明白她就在这屋子里,在他身边,在他周围,在他心里,在他上方,缠绕着他,通过极微妙的感觉痛苦地呼唤着他,就连他那迟钝的感觉也察觉到了她的呼唤。他又一次大声回答:“我在这儿,亲爱的!”转过身,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空间,他还是没法从木犀草的香味中辨认出她的形体、她的颜色、她的爱和她张开的双臂。哦,天哪!那香味是从哪儿来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气味也能发出呼唤的声音呢?他继续搜索着。
他在裂缝和角落里搜寻着,找到了一些瓶塞和烟蒂。这些他都鄙夷地不加理会。可当他又在地席的折缝里发现了半截没抽完的雪茄时,他狠狠地咒骂着,用脚把它碾得粉碎。他把屋子从头到尾搜了个遍,发现了许多来去匆匆的房客们留下的凄凉的、不光彩的痕迹;可他想寻找的她,或许在这儿住过,灵魂似乎还在这儿徘徊的她,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时他想起了房东太太。
他从阴森森的房间里跑下楼,来到一扇露出一丝光线的门前。女房东听到敲门声,走了出来。他极力掩藏着他的激动。
“你能告诉我吗,太太,”他恳求着,“我来之前是谁租过这间屋子?”
“好吧,先生,我再跟你说一次。那是斯普罗尔斯和穆尼,我说过的,布雷塔·斯普罗尔斯小姐是剧院里用的艺名,穆尼太太是真名。我的房子可是出了名的正派。那镶了框的结婚证就挂在——”
“斯普罗尔斯小姐是什么样的——我是说长得是什么样的?”
“嗯,是黑头发,先生,又矮又胖,长着一张滑稽脸。他们是上个星期二走的,走了一个星期了。”
“那他们之前的房客呢?”
“嗯,是个做运货车生意的单身男人。他还欠我一个星期的房租就走掉了。他之前是克劳德太太和她的两个孩子,呆了四个月;再往前是道尔老先生,他的房钱都是儿子们给付的。他租了六个月。这就已经到一年前了,先生,再久一点的我可想不起来了。”
他向她道了谢,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屋子里死气沉沉的,曾让它充满活力的香味已经消失了。木犀草的香味没了,代替它的是发霉的家具和停滞的空气里的陈腐味儿。
希望一点点的破灭,他的信心也跟着耗尽了。他坐在那儿,出神地盯着嗞嗞响着的煤气灯昏黄的光。过了一会,他走到床边,把床单撕成一条条的,再用小刀把这些布条紧紧地塞进门窗的缝隙。一切安排就绪后,他关掉了煤气灯,再把煤气开关开到最大,心情平静地躺到床上。
这天晚上轮到麦库尔太太拿着罐子去打啤酒。她打完酒回来,就和珀迪太太一起坐在地下室里,那是房东太太们常常聚会的地方,也是虫也不会死出自《新约·马可福音》第9章第48节:“在那里(指地狱里),虫是不死的,火是不灭的。”的地方。
“今晚我可把三楼后房给租出去了,”珀迪太太对着一圈啤酒泡沫说道,“是个年轻人,两个钟头前他就上床了。”
“是吗,珀迪太太?”麦库尔太太简直羡慕极了,“你可真了不起,居然能把那样的房间给租出去。不过,你告诉他了吗?”她神秘兮兮地,哑着嗓子低声问。
“房间嘛,”珀迪太太用她那像是生了锈的嗓子说,“备了家具不就是用来出租的。我可没告诉他,麦库尔太太。”
“你是对的,太太;我们可就是靠出租房子过活的。你还真有生意头脑。要是人们知道有人自杀死在那床上,一准不会租那间屋子的。”
“可不是嘛,我们还得赚钱过活呀。”珀迪太太说。
“是的,太太,一点儿没错。就是上个星期的今天,我还帮你收拾了三楼后房哪。多漂亮的一个姑娘,竟然开煤气自杀——她那张小脸多甜哪,珀迪太太。”
“没错,她还算漂亮,”珀迪太太表示赞同,可又忍不住挑剔了几句,“只可惜左眉毛边长了颗黑痣。来,再来上一杯,麦库尔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