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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陌生人(上)

以前,在离这儿十英里处有所女子学校,老师发现有一个女孩子的背部有一片红肿的地方,并且有些发炎了,那帮老师吓得要命,认定那些红块是魔鬼的印记。那个女孩吓呆了,哀哀恳求她们不要谴责她,她对老师说是跳蚤咬后的红斑;不用说,那帮老师可不是一盏盏省油的灯,哪会那么轻而易举地轻饶了她。于是所有的女孩子都被彻底地检查,五十个女学生中有十一个背部有着明显的红疤,其他的三十九名症状稍轻。一个审查委员会被指派到这里来,可是那十一名小女孩只有无助地向母亲哀哀哭泣,绝不肯供认与魔鬼有染。然后她们全部被关在黑漆漆的地方,无一幸免,每天只给她们吃黑面包和喝凉水,就这样一直关了十个昼夜。到那时她们个个看起来都身心交瘁,眼睛里偶尔射出一种狂野无措的光芒,她们的眼睛干涸了,既不哭也不叫,只是坐在地上胡言乱语,也不肯吃东西。然后其中一个终于供认了自己的罪行,说她常常骑在一根扫帚上在夜空中飞行参加巫师的安息日,在那些荒山的高处更为荒僻的地方她们一起群魔乱舞,纵饮狂欢,整夜喧嚣作乐,那里有几百个这样的巫师聚集一堂,那位堕落天使也赫然在席。她们在一起放荡不羁,污辱诅咒牧师,亵渎上帝。这就是她的供词——她不是采用口述方式供认的,因为当时她已经神志不清了,要是没有审查人员的及时提醒的话,那些细节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可是审查人员乐意提醒她启发她,因为他们知道该问些什么问题,这些问题在那本巫师审讯大词典中已经存在了足有两百年,他们总是屡试不爽。他们发问道,“你是不是这样做的,你是不是那样做的?”那个目光散乱的女孩儿总答道:是的,是的。她的神情厌倦而疲乏,一点也没兴趣理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就这样,别的女孩子听说那个女孩子招供的消息后,她们随后也跟着供认了。同样的,她们对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是的,对,就是那样儿的。因此,为了社会的公理和正义,为了恢复社会的良好秩序,不得不把这群小巫师绑在火刑柱上烧死了;村子里的人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看热闹。我当然也很好奇,就跟着大人们去了;可当我看到我的一个玩伴,那个长得俊秀轻灵,看起来非常甜美可爱的女孩也被牢牢地绑在火刑柱上,她漠然无措,看着她妈妈在她身边哭得肝肠寸断,任凭她妈妈不停地亲吻着她的疲惫的小脸蛋,搂着她的脖子不停地抚慰她,可她始终神情呆滞,不哭不闹地木然站着,站着……,“哦!我的天哪!哦!我的天哪!”那个场面真太可怕了,我赶紧逃离了现场。

当哥特弗里艾德的祖母执行火刑的时候,天气已经相当寒冷了,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横扫着这个沉寂的村子。她的罪名是:她曾经用手指按摩病人的头颈部,就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就轻松地治好了一位患烈性头痛的患者——正像她后来供认的一样——每个人都知道了,她的这套治疗方法借助了魔鬼的力量。审查委员会想跑去调查她,可她说没必要再调查了,她当时就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的力量来自于魔鬼。所以审查人员当即决定在次日凌晨早早地把她带到市集广场上烧死。首先到达那里的是那个预备柴火的官员,他必须要先去做一些准备工作。哥特弗里艾德的祖母第二个到那里——由警察押着。他们把她押送到那儿以后就扔下她返回去带另一名巫师了。那天她的家人们都没有到场。因为他们害怕癫狂的群众会辱骂他们,朝他们身上吐口水或者扔石块。我那天去了,给了她一只苹果。她冷得蜷缩在火堆旁取暖,等着行刑的时刻到来;她那皱纹密布的嘴唇和手都被冻紫了。晚我一步到达的是一个陌生人。他是偶然路过这里的一个旅人;他看看近处除我之外没有别人,他就语调温和轻柔地对她说话,他说他为她的遭遇深感难过。他又问她,是否她的供词是真的,她说不是真的。他听到她的话后非常惊诧,然后又为她惋惜哀叹良久才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我又穷又老,”她说,“我靠双手挣饭吃。我除了那么供认之外别无他法。就算我死不承认那项指控,他们将我无罪释放回家,我也没有活路,因为人们不会忘记我曾经被疑为女巫这一事实,那样就再也不会有什么人前来光顾我的按摩所,而且无论我到了哪个地方,那里的人都会憎恶我,并放狗来咬我,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饿死。用火光结束生命干脆多了,不一会儿就解决了问题。你们对我很好,只有你们两人,我很感激你们。”

她手脚迟钝地向火堆旁挪了挪,伸出双手在火上烤着想吸收点热量,无声的雪花飘落在她灰白的头发上,越积越厚最后她的头上已是白白的一片了。不一会儿,那些情绪激动的旁观者聚集起来,一只鸡蛋飞过来一下子击中了她的眼睛,破碎后流了她满脸的蛋白蛋黄,那滑稽样逗得群众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