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惊恐万状的威金女人的身旁,赫尔珈仿佛是一只丑陋的青蛙蜷缩在地面上,颤抖着,紧贴着她的养母,养母把她抱在膝上,慈爱地拥抱这个丑陋的小东西。空中回荡着棍棒和刀剑的拼打声,弓箭的呼啸声,似乎一场冰雹风暴正从天而降,席卷而来。这一时刻来到了,地球和天空要爆炸了,星星要坠落了,万物将要被苏尔特的火海吞没;不过她知道,将有一片新的天空和一个新的世界诞生,那时,荒芜的沙地上海浪滚滚的情景将是麦浪滚滚,一个无名的上帝将来统治;从死人王国解救出来的那个仁爱的巴尔度出现在上帝的面前,他来了,那个威金女人看见了他,认出了他的面孔。他就是那个基督神甫囚徒。“白基督!”她大声喊道,说着,她在那个丑陋的蛙孩的前额上吻了一下。青蛙的皮脱落了,赫尔珈现出了她全部的美,她从未有过的可爱和温柔,眼里放出光芒。她吻了养母的手,感谢养母在那些经历苦难和考验的日子里所给予她的全部的关爱,感谢她唤醒了她的思想和情怀,感谢她教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白基督”这个名字;美丽的赫尔珈变成了一只尊严的天鹅,展翅飞翔,洒下一串声音,那声音像极了候鸟掠过空中发出的声音。
威金女人醒过来了,屋外的拍翅声仍然可以听见。她知道,该是鹳鸟迁徙的时候了,她听到的一定是他们的拍翅声。她希望能再见他们一面,在他们远行动身前给他们道个别。于是,她从床上起身,跨出门槛,她看到鹳鸟们一个紧挨着一个在屋脊上排列着,围绕着城堡,在高高的树梢上,绕着大圈盘旋;但是,在她的对面,在赫尔珈常常坐着的地方,有两只白天鹅用聪慧的眼睛注视着她。她记起了她的梦,这梦仍旧在她的脑海里萦绕着,就像真事一样。她想象着赫尔珈变成了天鹅的样子和那个基督神甫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愉快起来。
那两只天鹅扑哧着双翅,弯下脖子,好像是在向她致意,威金人的妻子向她们展开双臂,噙着泪花微笑着,陷入了沉思。
于是,鹳鸟们全都起飞,拍打着翅膀,发出欢快的声音,开始了南迁的旅程。
“我们不等那两只天鹅了,”鹳鸟妈妈说,“假如她们想跟我们同行,最好现在就走。
我们不能坐在这儿看着鹬鸟飞在我们前头。不管怎么说,像我们这样一大家子一起飞行,还真是件好事,不像鹬鸟和千鸟那样,男女分开,在我看来,那太不像样了。那两只天鹅怎么还在那儿呢?”
“每一种鸟儿都有自己的飞行方式,”鹳鸟爸爸说。“天鹅排成一条斜线,白鹤成一个三角形,鹬鸟成蛇形。”
“我们在高空中飞行时,请不要谈论蛇好不好,”鹳鸟妈妈说。“那只会给孩子们灌输些可遇不可求的想法。”
“这些就是我曾听说过的高山吗?”穿着天鹅羽衣的赫尔珈问。
“那是在我们脚下急驰的暴风雨云团,”她妈妈回答。
“那些高耸的白云是什么?”赫尔珈又问道。
“你看到的那些是长年覆盖着积雪的高山,”她妈妈回答。
她们飞过雄伟壮丽的阿尔卑斯山脉,向蔚蓝的地中海飞去。
“非洲大陆!埃及海滩!”尼罗河的女儿,穿着天鹅的羽衣,唱着欢快的歌,从高空俯瞰着自己的祖国呈现出一条淡黄色的海岸线。
所有的鸟儿都看到了这一情景,加快了飞行速度。
“我已经嗅到尼罗河的泥土和湿青蛙的气味了,”鹳鸟妈妈说,“我感到肚子呱呱叫了。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品尝到一些美味了;你们还会见到秃鹳、白鹤、朱鹭,他们跟我们都是一个家族的,可是他们一点也比不上我们的漂亮。他们喜欢摆架势,特别是朱鹭,被埃及人宠坏了。埃及人还用朱鹭填满香料做成木乃伊。我倒是愿意用青蛙填饱肚子,你们也该这样想,与其死后大排场一番,不如活着时填饱肚子。这是我的观点,我说的准没错。”
“看,鹳鸟来啦,”尼罗河畔豪宅里的人说。宽广的大厅里柔软的沙发上躺着那位皇家老爷,身上盖着豹皮,不死不活的样子,等待和期盼着从遥远的北国深沼泽潭里采摘回来的那朵莲花,亲朋和仆人守候在身边。
这时,两只美丽的天鹅飞进了大厅,她们是跟鹳鸟一起来的。她们脱掉耀眼的白羽衣,现出两个美丽的女子身形,两人外貌一模一样,就像两颗露珠。她们把自己的长发理到脑后,俯身贴近那个衰老、惨白的病人,当赫尔珈贴近她的外祖父时,他那惨白的面颊顿时有了血色,眼睛有了光彩,僵直的四肢获得了活力。那位老人站了起来,康复又有了活力,女儿和外孙女快活地把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仿佛是从一个长长的沉梦醒来后,给他拜的一个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