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狄紧紧抱住最近的一棵树干,而叔叔则往上爬去;雪块扑了过来,落在离他们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空气开始震颤,那是雪崩所带来的一阵风暴,折断了树和灌木,就像折断脆弱的芦苇一样。断枝残叶遍地都是。鲁狄滚落到地上,他抱着的树干也被劈开了,树冠已被甩到了远处,就在断裂的树枝中间,躺着他的叔叔,头颅已经粉碎,手却还是热的,面孔已经无法辨认。鲁狄站在那里,脸色灰白,浑身发抖;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恐怖场面,第一次感受全身心的震惊。
深夜时,他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带到家里,全家笼罩在一片悲哀之中。婶婶悲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也掉不出一滴泪。当尸体最终被抬回家的时候,她的悲痛才爆发出来。可怜的白痴爬上自己的床,第二天一整天都没人见到他,直到黄昏时分,他才偷偷来到鲁狄身边。
“帮我写封信吧,”他说,“沙伯里不会写信,沙伯里只会把信送到邮局寄出去。”
“你要发一封信?”鲁狄问,“寄给谁呢?”
“给上帝。”
“你说是寄给谁?”
这个傻子,人们都叫他白痴,看着鲁狄,眼睛里闪着感人的光芒,他合上手掌,庄重地、慢慢地说道:“寄给上帝!沙伯里要给他发一封信,乞求他让沙伯里死,不要让家里的主人死。”
鲁狄握住他的手,说道,“这封信是寄不到的,也不能让叔叔活过来。”
可是,简直没办法让可怜的沙伯里相信给上帝寄信是不可能的事情。“今后,你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婶婶说。于是,鲁狄成了这个家主要的支撑。
△芭芭特
沃尔斯州最好的猎手是谁呢?羚羊知道得最清楚,它们说:“当心那个鲁狄。”那么最漂亮的猎手是谁呢?“当然也是鲁狄了。”女孩子们说。她们并没有加上那句“当心那个鲁狄”。就连她们严肃的母亲也不会提出这么一个警告,因为他总是友好地朝她们点头,就像是对待年轻姑娘们一样。鲁狄行动敏捷,快乐活泼。他的双颊是棕色的,牙齿整齐而洁白,眼睛乌黑闪亮,长得英俊潇洒,而他才只有二十岁。他游泳的时候,冰水也无法伤害他,他可以像鱼一样地在水中翻转腾跃;他爬山的本领比这里的任何人都强,能像蜗牛一样贴在岩壁上,因为他精力充沛,肌肉发达,这一点可以从他跳跃的姿势就可以看出来。这种本领起初是猫教给他的,后来山羊也教过他。他还是最可靠的向导,大家都完全信赖他,他可以靠这种职业赚一笔钱;叔叔又教给了他造桶的技术;可是,他对这些行业都不感兴趣,惟独喜欢做一个羚羊猎手,当然那也能赚到钱。鲁狄称得上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只是他的眼光高了一点。他还是一个跳舞高手,女孩子们都盼着和他一起跳舞,的确,好多女孩子从梦中醒来时还在想着他呢。
“他在跳舞的时候吻过我!”小学校长的女儿安妮特对她最亲密的女朋友说。但是,她实在不该说出来,即使是对最亲密的朋友也不该。因为这类秘密很难守得住——就像筛子里的沙子,肯定会泄露出去;不久,大家都知道了,鲁狄这么一个好人跳舞的时候吻了他的舞伴。但是,他并没有吻过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是啊,”一位老猎人说道,“他吻了安妮特,既然已经从A开始,那么就会顺着字母顺序一直吻下去。”
直到现在,那些多嘴的人也只能说他吻过舞伴。他确实吻过安妮特。但她并不是他心中最爱的人。
在巴克斯附近的山谷下面的一片高大的胡桃林中,有一条喧闹的山间小溪,旁边住着一位富有的磨坊主。他的住所是一栋高大的三层的房子,上面还有小塔楼,屋顶上铺着木板,盖着铁皮,在阳光或月光下闪闪发光,最高的塔楼上有一个风向标,一支闪光的箭插在苹果上——象征着威廉·泰尔高超的技艺。磨坊很美观,很舒服,这可以轻松地画出来或者描述出来,但磨坊主漂亮的女儿却无法画出来,也无法描述,至少在鲁狄看来是这样的。不过,他已经把她印在心中,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燃烧着的火焰,这火焰和别的火焰并不一样,它是突然爆发的。最奇妙的是,美丽的芭芭特,自己对此却一点也不知道,因为她和鲁狄还从没有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