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主很有钱,这使得芭芭特很难接近。但是,只要一个人愿意,没有什么东西是高不可攀的,并且只要他不怕跌倒,他就不会跌倒。这一点是鲁狄小时候学来的。
现在很凑巧,鲁狄要到巴克斯去做一笔生意。那里相当远,那时候铁路还没修好。沃尔斯山谷从罗恩冰川开始,沿着辛普龙山脚,一直延伸到许多大大小小的山峰中,旁边流淌的是宽阔的罗恩河,大水常常漫过堤坝,冲向田野和道路,给这一带居民带来灾害。山谷在西恩和圣莫里斯两个小城之间像肘一样转了个弯,到了圣莫里斯城,变得更窄了,只容得下河床和一条小路。这里是沃尔斯州的尽头,在边境处屹立着岗哨似的古塔。古塔和石桥那边的征税所遥遥相望。沃德州就从里开始,不远处是这个州的第一座城市巴克斯。处处都呈现出一派肥沃、丰裕的景象。鲁狄在一片胡桃树和栗树林中前进;而且这里遍地都是柏树和盛开着鲜花的石榴树;因为这儿气候温暖,就像在意大利南方一样。
鲁狄准时到达了巴克斯,很快就在那里办完了事情。然后,他在城里转了一圈,连一个磨坊主的孩子都没有看到,更不用提芭芭特了,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夜晚来临了,空气中充满了野生百里香和盛开的椴树花的香气,绿色的群山披上了一层闪光的、淡蓝色的面纱,一切都笼罩在沉寂之中。这不是那种睡着了的或者死亡般的沉寂,而似乎是由于大自然屏住了呼吸,正等着它的面容被摄到蓝蓝的天空上。树丛中和绿色的草地上到处都竖立着电线杆,一直通向寂静的山谷,在其中一根电线杆上靠着一个物体,他一动不动,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树干;那正是鲁狄,他像一个木桩站在那里,而且与周围的一切一样默不作声。他并没有睡着,也没有死去。世界上与个人紧密相关的重大的事件有时候从电线中通过,而电线却不会用细小的声音或微小的动作将它泄露出去。同样的,一个念头正在鲁狄心中通过,这个念头从产生起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因为这关系到他一生的幸福。
他的眼睛盯着一个亮点,那是树丛中磨坊主家芭芭特房间里的一盏亮着的灯。鲁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像正在瞄准一只羚羊,羚羊有时也会像石雕的动物一样。站着不动,一旦有块石子滚过去,他就会突然间以最快的速度跳走。鲁狄也是这样:有一个想法在突然间闪进了他的脑海。
“不能退缩!”他叫道。“去一次磨坊吧!去对磨坊主说一声晚上好,也对芭芭特说句晚上好吧!只要一个人不怕跌倒,他就不会跌倒的,如果我要成为她的丈夫,那么芭芭特终究是要见我的。”
鲁狄笑了,他是有勇气的,他大步朝磨坊走去。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的是芭芭特。黄色的河水泛着泡沫一路流着,柳树和欧椴树悬在激流之上;鲁狄大踏步地在路上走。可是,正像儿歌中唱的那样:
没人在家迎接他,
只有猫咪在玩耍。
那只猫站在台阶上,叫了一声“喵”,便拱起了背;鲁狄对此并没有理会。他敲了敲门,没人答应,也没人来开门。“喵!”猫说。假如鲁狄还是小孩子,他就会明白猫的意思,知道她在说,“没人在家!”可是现在,他得走进磨坊,亲自打听一下,然后他才得知:磨坊主已经去了很远的因特拉肯,芭芭特也一起去了。那儿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射击比赛,赛事将于明天开始,持续一周,凡是住在讲德语的各州的瑞士人都可以参加。
可怜的鲁狄!可以说他选了一个不走运的日子来拜访巴克斯,现在他只好回家了。于是,他转过身,走过圣莫里斯和西恩,朝着山里的家走去。不过,他并没有泄气。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好心情,因为他的心情从来就没有坏过。
“芭芭特现在住在因特拉肯,离这儿有好多天的行程,”他自言自语,“如果走宽广的大路,确实很远,但抄山上的那条小路,就近得多了。我的第一个家就在那边,我小时候住在那边的外祖父的家里。再说,那儿要举行射击比赛,我自然要参加,拿他个冠军;一旦熟识了芭芭特,我就要陪着她。”
鲁狄背着一个轻包,里面装着过节穿的最好的衣服,肩上扛着猎枪和猎物袋,开始翻山越岭,虽然是近路,可还是相当远的。不过,射击比赛那天才刚刚开始,要持续一周或许更长,而且他还听说磨坊主和芭芭特在整个比赛期间都住在因特拉肯的亲戚家里。鲁狄越过了格密峡谷,打算在格林德沃尔德下山。
他轻松愉快地走着,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身后的山谷越来越深,面前的视野越来越开阔,这儿出现了一座雪山,那儿又出现了一座,现在,整个闪光发亮的阿尔卑斯山脉呈现在面前。鲁狄认识这儿的每一个山峰,他径直朝恐怖峰走去,它正朝着蓝天伸出它那搽着白粉般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