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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下)-第四章德·拉莫尔府

红与黑

他在这儿干什么?他感到快乐吗?他是否想讨这儿的人喜欢?

——龙沙法国诗人,七星诗社创始人。

如果说于连觉得德·拉莫尔府高贵的客厅里的一切都很古怪,那么,他这个脸色苍白、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在那些愿意赏脸对他予以关注的人们看来,也是极为特别的。德·拉莫尔夫人曾向丈夫建议,在有要人前来赴宴的时候,最好找个差使打发他出去。

“我却想把这项试验进行到底,”侯爵答道,“彼拉神父认为,对于门下有用之人,决不能伤害其自尊。只有有脊梁的人才是值得依靠的,如此等等。……此人不合适的只不过是他那张陌生的脸罢了,而且他也懂得装聋作哑,不会碍事的。”

“为了尽快熟悉情况,”于连心想,“我得把在这间客厅里见到的每个人的名字写下来,并逐一记下各自的特征。”

首先被记下的是府上的五六位常客,他们以为于连深得侯爵的宠幸,所以一有机会就巴结于连。这些人都是些低三下四的可怜虫。不过对这类至今还能在贵族客厅里见到的人物,也得说句公道话,他们并非在所有人面前都卑躬屈膝的。他们中有些人可以受侯爵一顿臭骂,却听不得侯爵夫人半句气话。

这个家庭的老老少少都太高傲,又极无聊。他们常常为解闷而肆意侮辱别人,因此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知己。然而,除了极少数阴雨绵绵的日子或百无聊赖的时候,他们通常还是彬彬有礼的。

如果那五六个如父辈般关怀于连的奉承者哪天不来德·拉莫尔府了,侯爵夫人就会面临长久的孤独;而在这种身份的贵妇眼中,孤独是可怕的,它是没落的标志。

侯爵对妻子的体贴可谓细致入微。他总是设法让她的客厅高朋满座。但那些贵族院议员从不在邀请之列。因为他觉得这些新同僚作为朋友款待还不够高贵,而作为下属接纳又缺乏情趣。

这些内情,于连是很久以后才弄清的。上层的政治一向是中产者府上的话题,而在侯爵这样的贵族府邸中,只有在出现危机的时刻才会论及。

寻欢作乐的需要,就是在这个百无聊赖的时代,也有着支配一切的力量。因此,甚至在有晚宴的日子里,一旦侯爵离开客厅,众人便会各奔东西。只要不嘲笑天主、教士、国王、重臣、御用文人和现存秩序,只要不歌颂贝朗瑞、反对派报纸、伏尔泰、卢梭和一切胆敢说真话的人,尤其是绝口不谈政治,你便可以畅所欲言、无所不谈了。

即使你是腰缠万贯的财阀,或身佩蓝色绶带的权贵,你也不能违背客厅的这个规矩。稍微有点火花的思想都被视为粗俗。尽管谈吐高雅、礼数周全,力求取悦于人,但每个人的脸上还是掩饰不住郁闷的神情。仅为义务而来的年轻人,不敢说话,生怕说了什么让人怀疑有越轨的思想,或读过哪一部禁书。于是说上几句关于罗西尼歌剧院和今天天气的套话后,便缄口不言了。

于连注意到,谈论的骨干通常是侯爵在流亡中结识的两位子爵和五位男爵,正是他们,使客厅保持着活跃的气氛。这些先生各自都有六千至八千法郎的年收入,其中四位支持《每日新闻》,三位支持《法兰西报》。他们中有一位绅士每天都要讲些宫廷逸事,时不时会插上一句“精彩绝伦”。于连注意到他有五枚十字勋章,而其他几位,一般只有三枚。

此外,前厅有十名穿号衣的仆人。整个晚上,每隔一刻钟便供应一次冰冻饮料或热茶,午夜则有一份配有香槟酒的夜宵。

正是这个缘故,于连有时会在客厅里一直待到午夜时分。尽管如此,他还是弄不明白,一个人在这间金碧辉煌的客厅里长时间地正襟危坐,倾听如此平庸乏味的谈话他怎么受得了。有时候,他会望着说话的人,试图弄清他们是否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话其实索然无味。“德·迈斯特先生的文章,我早已烂熟于心,他说的话比他们动听一百倍,”他想,“然而即便是他的大作我还觉得乏味呢。”

感到精神压抑的远非于连一个。为了自我宽解,有的人就喝了大量的饮料。有的人来这儿纯粹是为了晚会之后,可以向人炫耀:“我刚从拉·莫尔府出来,我在他的客厅里听说俄罗斯……”如此等等。

于连从一个门客处知道,不到六个月前,德·拉莫尔夫人让复辟以来一直当专区区长的勒布吉尼翁男爵当上了省长,作为对他二十多年来一直殷勤参加晚宴的犒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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