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牧师插话说,“别忘了你们是在一个神圣的地方。”接着他朝着梅森轻轻地问道:“先生,您知道这位绅士的妻子是否还活着吗?”
“大胆些,”律师催促道,“说出来。”
“她现在就住在桑菲尔德府,”梅森用一更较为清楚的声调说,“我四月份还见过她。我是她弟弟。”
“在桑菲尔德府!”牧师失声叫道,“不可能!我是这一带的老住户,先生,我从未听说过桑菲尔德府有位罗切斯特太太。”
我看见罗切斯特先生一阵狞笑把嘴都扭歪了,他嘟哝道:
“确实没有——上帝为证!我很注意不让人知道有这件┦隆—至少不让人知道她有那样的名分。”他沉思着——独自想了十分钟,最后下定决心,宣布道:
“够了——干脆把一切都说出来,就像把子弹从枪膛里射出来一样得啦。——伍德,合上书,脱下法衣。约翰·格林(对那个执事说),离开教堂吧,今天不会再有婚礼了。”那人服从了。
罗切斯特先生毫不在乎地接着说:“重婚是个丑恶的字眼!——然而我还是想当个重婚者,但是命运还是捉弄了我,或者说老天阻止了我——或许是后者。此刻我不比魔鬼好多少,正如我那位牧师对我说的,我无疑该受到上帝严厉的惩罚,——甚至该受不灭之火与不死之虫的折磨。先生们,我的计划被破坏了!这位律师和他的委托人所说的是真的,我结过婚,而那个和我结婚的女人还活着!你说你从未听说那边宅子里有位罗切斯特太太,伍德,但是我想你一定听人议论过那里严密看管着一个神秘的疯子吧。有人悄悄告诉你她是我异母的私生姐姐,有人说是我抛弃的情人。现在我告诉你,她就是我十五年前所娶的妻子——伯莎·梅森,就是这位坚定果断的人物的姐姐。他此刻正四肢颤抖,脸色苍白以向你们显示男子汉的心有多么坚强。振作起来吧,狄克!——不要怕我!——要我揍你,还不如去揍一个女人。伯莎·梅森是个疯子,她出身于一个疯子家庭,——三代都是白痴和疯子!她母亲,那个克里奥尔人,既是个疯子又是个酒鬼!——这是我娶她女儿后才弄清楚的,因为以前他们对这个家庭的秘密都守口如瓶。伯莎像个孝顺的孩子,在这两方面都随她母亲。我有了一位迷人的伴侣——纯洁、聪明、谦虚,你们以为我是个幸福的男人。——我经历了种种富有的场面!哦!我的经历只有天晓得,要是你们知道就好了!不过我不必再向你们作更多的解释了。布里格斯,伍德,梅森,——我邀请你们大家上那座宅子去拜访一下普尔太太照看的病人,我的妻子!——你们将会看到我受骗所娶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想我是不是有权毁掉婚约,寻求一点至少是符合人性的同情。这个姑娘,”他望了望我,继续说,“跟你一样,伍德,对这令人厌恶的秘密一无所知。她认为一切都是公正合法的,做梦都没想到会陷入骗婚的圈套,嫁给一个受骗的可怜虫,他早已与一个恶劣、发狂、失掉人性的伴侣牢牢拴在一起了!来吧,你们大家都跟我走!”
他仍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离开教堂,三位先生紧随其后。在宅子的大门口,我们看到了那辆马车。
“把它送回车棚里去,约翰,”罗切斯特先生冷冷地说,“今天用不着它了。”
我们一走进去,菲尔菲克斯太太、阿黛勒、索菲娅、莉娅都迎上来向我们道贺。
“走开——都走开!”主人大声喝道,“去你们的祝贺吧!谁要它们?——我不要!——它们晚了十五年!”
他从他们身旁走过,上了楼梯,依旧握着我的手,依旧招呼几位先生跟着他,他们都跟着。我们爬上第一道楼梯,沿着过道走上去,一直爬到三楼。罗切斯特先生用他的钥匙打开低矮的黑门,我们进了挂着帷幔、摆着大床和饰有图案的柜子的房间。
“你知道这个地方,梅森,”我们的向导说,“她在这里咬过你,用匕首刺过你。”
他撩起墙上的帷幔,露出第二道门;他把它也打开了。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生着火,火被又高又结实的围栏围着,天花板上用链条挂着一盏灯。格雷斯·普尔俯身在火边,显然她在用平底锅煮着什么。在房间那一头非常昏暗的阴影里,有个身影在来回跑着。那是什么?究竟是人还是动物,一眼看去难以辨认。它好像四肢着地在爬行,又抓又嗥像只怪兽;但是它又罩着衣服,浓密的头发黑白相间,蓬乱得像马鬃似的遮住了它的头和脸。
“早上好,普尔太太!”罗切斯特先生说,“你好吗?你照管的人今天怎么样?”
“还可以,先生,谢谢您。”格雷斯一边回答,一边把烧得滚烫的东西小心地端到锅架上,“有点要咬人,但还不疯狂。”
一阵凶猛的叫声好似戳穿了她刚说的好情况的汇报,这个穿着人衣的怪兽立了起来,用后跟高高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