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不认识我了，先生；我不再是你的简·爱，而是个穿着小丑衣服的猿猴——一个披着借来的羽毛的八哥了。我不愿穿上宫廷贵妇人的衣服，就像我不愿看见你罗切斯特先生用舞台上的服装打扮起来一样；而且，我不说你漂亮，先生，虽然我非常非常地爱你，太爱你了，所以就不能奉承你，你也别奉承我。”
然而，他不管我的反对，还在继续谈着这个话题。“今天，我就要带着你乘马车去米尔科特，你得为自己选几件衣服。我告诉过你四个星期后我们就结婚。婚礼将在下面那座教堂里悄悄举行；随后，我将立即把你带到城里去。在那儿做短暂逗留后，我就带着我的宝贝到离太阳更近的地方去；到法国的葡萄园和意大利的平原去；她将看到古今所有载入史册的一切名胜；她还将品味城市生活的风采；她将拿自己和别人作公正的比较、认识自己的身价。”
“我要去旅行了？——和你一起去吗，先生？”
“你得住在巴黎、罗马、那不勒斯；住在佛罗伦萨、威尼斯和维也纳；凡是我漫游过的地方，你都得去。十年来，我满怀着厌恶、痛恨和愤怒，发疯似地跑遍了欧洲；如今我要疾病全无、面目一新地旧地重游，并由一位真正的天使作为我的慰藉与我同行。”
他这么说这话的时候，我笑了起来。“我可不是天使，”我说，“就是到死，我也不会成为天使。我就是我自己。罗切斯特先生，你不要指望也不要要求从我这里得到天堂里的东西——因为你得不到的，正如我从你那里也得不到一样；我根本就不指望这样。”
“你从我这里指望什么呢？”
“在短时期内，你也许会像现在这样——一个非常短的时期；随后你就会冷静下来；随后你就会变得反复无常；然后你又会变得严厉起来，我得挖空心思来讨你的欢心；可是，等你对我完全习惯了，你或许会再喜欢我——我说的是喜欢我，不是爱我。我看，你的爱情在六个月以后，或者更短的时间里就会成为泡影。我从男人写的书里注意到，那是丈夫的热情能维持的最长时间。不过，毕竟，作为朋友和伴侣，我希望永远不要太让我的主人讨厌。”
“讨厌！再喜欢你！我想我会一再地喜欢你，我会叫你承认我不只是喜欢，而是爱你。”
“你不会反复无常吧，先生？”
“对于那些仅靠她们的脸蛋来讨我欢心的女人，我一旦发现她们既没有灵魂又没有良心——当她们向我展示平庸、浅薄、粗俗而暴躁的时候，我是个十足的恶魔；但是对于明澈的眼睛、善辩的舌头、灵魂似火以及柔顺稳重、驯服坚定的宁屈不折的性格，我却永远是温柔和真诚的。”
“你曾经遇到过这种性格吗，先生？你爱过这种性格吗？”
“我现在正爱着呢。”
“可是在我之前呢，如果我真的在哪个方面达到了你那苛刻的标准呢？”
“我从未遇到过你这样的人。简，你让我喜欢，你使我着┟浴—你看上去很顺从。我喜欢你给人的柔顺感；我把这束柔软的丝线绕在手指上时，它引起一阵快感，通过胳膊，一直涌到我的心里。我受到了感染——我被征服了，这种感染的甜蜜是难以言表的，我所经历的这种征服有一种魔力，超出了我所能赢得的任何胜利。你干吗笑，简？你脸上那费解的、不可思议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呢？”
“我在想，先生（你会原谅这个想法，它是不由自主的），我在想赫克里斯和参孙以及迷住了他们的美女——”
“你这样想，你这小精灵——”
“嘘，先生！你刚才这话讲得很不聪明，正如那些先生做得不聪明一样。不管怎么样，一旦他们结了婚，毫无疑问，就会摆出大丈夫的面孔以弥补作为求婚者的柔顺；我怕你也是这样。一年以后，要是我要求你给我一个你不方便也不乐于给的恩惠，不知道你会怎样答复我。”
“那现在就说吧，简特——哪怕是最小的恩惠；我渴望你求我——”
“真的，我求你的，先生，我现在就有个请求。”
“说吧！不过要是你仰着头带着这样的神情微笑，那我不等弄清你要什么，就会发誓给你的。这样就会让我显得傻傻的。”
“根本不会的，先生。我只要；别叫人送珠宝来，别给我戴玫瑰。与其那样做，你还不如把你那条普普通通的手绢镶上金边。”
“我还不如‘给纯金镀金’，我知道了；那么，我同意你的请┣蟆—暂时同意。可是，你还没要什么，你只是请求取消一份礼物罢了，再试试。”
“那么，先生，我要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他看上去似乎不安起来，“什么？什么？”他赶忙问，“好奇是个危险的请求，幸亏我没发誓同意每一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