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桥

我于夜晚来到了那个凶名赫赫的桥上。那座已经不太坚固的被废弃的，但依然有很多人会去的桥。我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向桥下望去，漆黑的河水仿佛吸走了周围所有的光，像个无底洞。
桥头老旧的灯泡一闪一闪，宣告着这里曾经的繁华。但从桥上向市中心望去，这就有些不值一提了。市中心灯火通明，不同的灯光交错在一起，构成视觉盛宴。但我没有去多看，因为我正是为了一些事情从那里来桥上冷静一下的。虽然我到目前为止都并不认为自己会改变一开始的想法，也不想改变，但还是希望在最后有一丝宁静。
远远的，一个人影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是一个年轻人，在我看见他的同时，他也看见了我，并且和我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各干各的。我向桥下看，望着漆黑的江水；他向对岸看，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市。
“你也是来这里自杀的吗？”
大概是因为有个人在旁边不太自在，年轻人和我搭起话来。
“也？”倒不是惊讶于自杀二字，这里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人曾经因为种种原因从桥上跳了下去，有的人被救了回来，而有的则再也没有回来，之后这个地方就成了城市里公认的禁地。而这位年轻人问我是否也要自杀，也就是说明他要自杀，但我看他的状态大概是说说罢了，不过既然他问了，我也就问了回去。
“要不？”年轻人的语气十分肯定，“要不谁会闲的没事来这种地方？”
“也许……是来看风景也说不定？”我说出后就后悔了，因为这话我自己都不信。城市里也不是没有旅游的地方，哪里比不上这个地方？但年轻人似乎在我说完后认真的思考我说的话。
一时间，我们两人保持了诡异的沉默，我依然望着江水，他依然望着市中心，在一个破旧的桥上，时间仿佛静止了。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自杀吗？”年轻人在良久之后突然转过头，看着我，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我摇摇头，回答他：“理由不重要，因为你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如果真的有的话，你现在已经在水里了，而不是还在桥上，和我这个陌生人聊天。”
“也许，”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好吧，你是对的。但我的确有过这个想法，只是没想过去付诸行动。”他说着，抬起头，看天。“我果然是个胆小鬼吧。”
“不是，”我回答他，“只有那些想利用死亡逃避现实的人，才是真正的胆小鬼。”我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对这位年轻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感觉上他是个乐观开朗的人，我很好奇是因为什么会让这种人产生自杀的想法。
在我思考的时候，已经情不自禁的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你是因为什么想自杀的啊？”问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个多么不礼貌的问题。这种戳人伤口的问题，我怎么可以问出来？于是我补了一句：“抱歉，如果不想回答的话，就当我没问好了。”
年轻人听我的的道歉后轻笑了一下，好像我说了一个很好笑的事似的。“其实没什么。”他这么回答我：“只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人对自己期望过高但是失败了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明明没什么能力，却想和那些别人高攀不起的人比肩。”年轻人自嘲的说，“我就好像一个笑话，一开始别人劝的时候听不进去，后来劝说都变成了嘲笑，就想逃离这个世界。明明一开始是自己问题，到最后，却怪罪世界。”
可能看我没怎么听懂，他又解释了一下：“怎么说也是生活在这个城市，可能没听说过我，但总听说过袁归柳吧？”
我明白是什么事了，而且这个事和我有很大的关系。
“真的，我真傻，居然妄想和那种高学历的人竞争项目。”年轻人无比懊恼的补了一句。
“学历不是绝对的标准，而且袁归柳也并没有那么优秀。”回忆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我猜到了年轻人的名字：“你是杜海吧？”
年轻人点点头，默认了，随后看着我，有些不可置信：“已经人尽皆知了吗？这种事？”
我摇摇头：“不，我只是恰好在这个圈子工作，而且认识袁归柳本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年轻人问：“其实我还是比较佩服他的，我落到这个地步其实也和他本人没太大关系，只是我自作主张罢了。”
“他吗？”我思考了一下：“一个……有些自卑消极又不太合群的人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年轻人又叹了一口气：“我居然连这种人都比不过吗？”
之后我们没在聊天，我望着江水，他望着城市，就这么站在桥上，直到天空出现一丝晨光，年轻人和我道别。
“那，我走了。”年轻人这么说着，离开这座桥。
在年轻人走后，我依然望着江水。他大概没有发现，我就是袁归柳本人，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而且，有一件事他说的没错。
天光方亮，我从桥上一跃而下。
一个真正的胆小鬼结束了他悲惨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