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要是到过京城的人,都知道花满楼,只要是到过花满楼的人,都知道阮媚。
阮媚是孤女,只知道自己姓阮,并没有名字,她便自称“阮妹”,而人们传着传着,就变成了“阮媚”。老鸨赵姨说,“媚”字合她,就叫阮媚吧。
所谓钱财多的地方人多,人多的地方窑子多,花满楼能在京城众多的青楼中长盛不衰,是因为这儿的姑娘不但貌美如花,而且都有几门手艺。
窗外已是暮色西沉,白天做普通酒楼生意的花满楼却涌进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自从阮媚八岁那年被赵姨收留,已经过了七年了,明天就是及笄,要第一次登台了。
叩叩叩,“阮媚姑娘!” 赵姨娇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阮媚从窗边走到门前,打开了门,一瞬间,浓重的胭脂味扑鼻而来。
赵姨今年已经三十好几了,衣着打扮仍像个小姑娘,若是莞尔一笑,也能迷住不少男子呢!
“阮姑娘,换衣裳了。”赵姨笑着接过身后的人递过来的一套大红色的对襟齐胸襦裙,拎着衣肩抖开。
相对于平日里的装束这实在是纤薄暴露:花瓣状的裙沿低垂,露出影影的酥胸;衣袖只有半截,前臂是烟云般的轻纱,点缀着五彩的五瓣小花;看似过脚踝的蚕丝裙摆,在右侧有一条长长的开口直到大腿。
“赵姨,这、我不应该明日再上台吗?”阮媚疑惑地问道。
“我的小祖宗,你可是如今的花魁!”赵姨谄媚地笑着,“今日将消息放出去,明日你上台就会有多少人来啊!一定有好多银两可以赚。”
“可是,花满楼的规矩就是……”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所以你戴上面纱。”赵姨从袖间取出一条面纱,得意地晃了晃。
若没有当年赵姨的收养,阮媚要么死,要么以乞讨为生,怎样也不会有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于是她点了点头。
赵姨一下子眉开眼笑,欣喜地放下衣服,边走边说:“那你先换衣服,等会儿叫人来梳妆。”
她走到门外,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快去通知大人。”
熙熙攘攘的茶楼里,茶客们讨论着听说到的内容。
“喂,你知道吗,花满楼的花魁今晚提前上台了!”
“知道知道!听说她比当年的乔善儿还美了几分呢。”
“听老一辈的人说,乔善儿没出现多久就失踪了,可惜了一代佳人啊!”
“哎哎,有人说是美到惊为天人,便被神仙接去了……”
“乱说什么!还被阎王爷唤去了呢。”
“好了好了,别管这故人了,咱们去花满楼吧,晚了就没地儿了。”
“走走走,一起去。”
一大半的客人走了,茶楼掌柜拨了拨算盘,不爽地皱着眉头,恶声叫小厮打扫。
这时,一位打扮不俗的女子急急忙忙地小跑进茶楼,四处张望了一下,低着头,快步走向窗边一张桌子。
扑通一声,女子不知怎的,重心不稳,直直跌下,倒在一位正不紧不慢地细酌一杯名茗的男子脚边。众人回头一瞧,有些认出了她的身份,嘲讽道:“这不是花满楼的姑娘吗?进错门了吧!”随即茶楼里爆发出哄堂大笑,连掌柜也眯起了眼。
女子仓惶地从地上爬起,有些恐惧地走向男子,低声唤了句:“大人。”
男子把玩着茶杯,连头也没偏,“都办好了?”
“好了好了!大人,请吧。”
“你很怕我?”男子抬眸轻瞥,平静的、白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大人是最负盛名的道术士,身份地位高不可攀,小女子自然心存畏戒。”话虽这么说,女子还是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走。”男子放下精巧的茶杯,先走了出去,一袭白衣胜雪,一环佩玉别腰,仿佛他只是个儒雅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