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异物志》载:“百媚,念也。绝代佳人亡,余念遗于世间,会之而成,不生不死,侵初生婴孩之心魄,以求躯体……
……百媚侵心者,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迷人心智……”
“这是、真的吗?”王上心中一惊,跌坐在紫檀木交椅上。
“王上,臣妾担心的是万一啊!万一那乔宸妃真是妖物百媚,再把她留在宫中,岂不会毁了王上,毁了整个陇王朝!”王后插在发间的金蝴蝶步摇上垂下的流苏,因为她情绪的波动而互相轻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是,王后……”王上微低下头,表情无奈,只好妥协,“好吧,有什么办法?”
见王上退步,王后如释重负,将书册向后翻了一页,说:“书上说,百媚是不死的,只能将它从身体里驱赶出去,用神术、道术或真火焚烧。自从先祖迁离神祗和神裔,神术者已经消失了,而道术士虽然在民间及受推崇,但并不一定可信,所以只能用真火焚烧了。”
“真火?九龙阁顶的神遗真火?”
“是。神遗真火对至善之人是无害的,若乔宸妃受得住火焚,那便可留下,臣妾愿交出凤印,让她管理后宫!”
王上沉默了,片刻后回头对太监说:“李纯,明早让人取了真火至火烟台。”
“是。”
“再贴出布告,让百姓都去。”王后补充道,“以儆效尤!”扬起的尾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竟有些诡异。
李纯试探性地看了一眼王上,见王上点了点头,他才应下,说:“那奴才先下去准备了。”说完,他倒退出了书房。
“天色不早了,王上早些歇息吧,臣妾先退下了。”王后微笑着,向门外走去。大红色的广袖留仙裙袅袅拖在地上,与明黄色的烛焰向辉映,照亮了她的周遭。
门外,黑暗中静候的婢女迎上来,轻轻地扶住王后的前臂。
乔宸妃,本后本不想做绝,只是你得到的实在太多了!
“回未央宫。”
月朗星稀,树影斑驳,绵长的打更声纠缠着空气,引起还未入眠的人的一阵阵寒意。
向来宁静的火烟台聚集了大部分的百姓,四周暗红旗面、金色旗边的锦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九十九级台阶的尽头摆放着两把明晃晃的黄色交椅。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着——火焚可是极刑,到底是犯了什么重罪要接受如此惩罚!
突然,高处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王上、王后驾到——”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注视着一身明艳的两位与神祗极为接近的人——这个国度的创始者是神裔的后人。
众人虔诚地跪下,低下头齐声说:“参见王上、王后。”
王上与王后一同坐下,王上一挥袖,说:“平身。”
王后看了一眼王上,王上转过头,给了李纯一个眼神,那刺耳的太监音又响起:“传妖妃!”
两名侍卫架着一位女子走上火烟台,同时放下了一个木台,木台上用长木条架起了一个十字架,一旁放了一只木盆,橙红色的火焰在里面跳动着,却没伤及木盆一丝一毫。
这就是神遗真火,只伤害邪恶的生灵。
这时,李纯向前走了两步,逆光站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依照今早王后给他的内容说道:“乔宸妃疑为百媚侵心,魅惑众生。今以神遗真火焚之,并昭告天下,以示他人。”
百媚?乔宸妃的嘴角费力地勾起一抹讥笑,要杀便杀,还费尽心机寻得如此借口!
侍卫又架着她走入木台,将她绑在十字架上。被灰尘沾染的囚服的衣摆微微舞动着,脏得看不出肤色的脸上仍是不屈的神情。
“用火!”
盛放真火的木盆被放到乔宸妃的脚边。台上除了木头没有任何可以燃烧的东西,真火却在缓缓前进,仿佛是有生命的,爬上了她的腿。那一瞬间,原本寂静的火苗突然张开了大口,在她身上肆虐。
“啊!”乔宸妃奋力地挣扎着,结实的铁链却将她紧紧地锁在十字架上,挣脱不出一点空隙。真火并没有使她身上多出一点伤痕,但灼热的痛感让她几近麻木!
大人们慌忙地捂住孩子们的眼睛,但仍有不少孩子被吓哭了。
尖叫、哭喊、议论交融在一起,火烟台如同被厚实的乌云压着,气氛恐怖的令人窒息。
王后突然像疯了似的狂笑起来:“哈哈哈,乔宸妃你个妖女,本后终于除了你!哈哈哈!你果真是个妖物,妖物啊!”
火海中的乔宸妃艰难地转过头,怒瞪着她叫道:“这仇迟早会报,本后迟早会报!”她喘息着看向旁边宫女手中的襁褓里、正大哭着的小王子,露出了阴森恐怖的笑容。
所有人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人发现,一缕青烟从火海中幽幽地蹿出,向远处飘去。而后,神遗真火变回了原来的一小团,不紧不慢地爬回了木盆里。
高台上,王上眼神涣散,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王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鲜红的嘴唇微微地动着,靠近才能分辨出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她自称‘本后’?为什么她自称‘本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