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歌 8

　　　　　　　　　　　　　　　　　　　　　　　　　　　不弃歌　　　　　　 8
　　Chapters　　8
　　“……”亦看着小梨。隐藏于衣袖底下的手臂青筋暴起，顺便触及昨夜打架时的淤青。阵阵酸痛从淤青处传来，让亦的内心冷静下来，“没有她。我的世界没有她。我不认识她。”
　　“没有……她？”
　　呵……一声轻淡的疑问，好像是在问亦自己，又好像在给小梨说。亦的面部表情已然没有改变，可是熟知他的人知道他的内心已经纠结成一片。亦不是个轻易爆发的人，可是爆发起来确实决绝的、绝对没有回转的余地。所以哪怕他很痛苦很痛苦，他都不会让人知道。就像现在，就像刚才。
　　“够了……”亦条件反射的把手伸进口袋，可是却空荡荡的。他才发现其实他已经戒了烟。“不要再说了。”
　　“啊亦！”啊炎愤怒的看着亦，“是因为刚才的那个人么？”
　　亦刚刚抚摸平静下来的青筋再次轻易浮现，顺着淤青在衣袖下肆意狰狞。亦好像突然就带上了刺，像一个被触及柔软的刺猬。
　　“是因为那个和晚相似的人么？！”阿炎愤怒的把亦按在地上，亦的双手瞬间握紧，太过用力而导致手腕的伤口溢裂开，鲜红的鲜血开始从手腕缓慢的淌出。“你温暖不了她，真的温暖不了她，你明白吗？”
　　“不要想要补偿了好吗？你，根本做不到！”
　　“你还能好好地和竹音面对吗？不要固执了好不好，我知道你难受，你难受，她也难受，你为什么要这样折腾自己又折磨他人？”
　　“……”亦张开口，好像妄图咆哮，可是最后又把嘴闭上了。一种声嘶力竭被亦生生的压制下来。亦就是这样，压抑着自己的很多事，然后让它们在心底翻滚，像刀片一样一点点在自己心底凌迟。亦换了一种很平静的口吻。
　　“因为，我折腾自己，也能折腾她。”亦的双眼直视啊炎，没有悲欢喜怒，就这样干净的直视。
　　
　　
　　
　　那个我，却在快乐时候悲伤地看着。
　　
　　
　　
　　亦的目光流转。在流转间好像又看见了他，在他对面悲伤地看着。他伸出手，触摸在亦的脸上。冷冽的眸子瞬间融化开来，“亲爱的。”
　　亲爱的。我是自己的亲爱的。伸出处右手妄图去触摸他的脸，结果却是幻觉。那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己啊——亦手腕的鲜血顺着亦的手往下淌，从衣袖口向更深处的手肘流去，然后从手肘处的衣服浸出来，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面，滴落在平整的石板上。
　　
　　
　　
　　
　　阳光从教学楼的缝隙之间射入，一大片光明照在啊炎的背上和亦的脸上。蝉鸣在刚才一瞬的停止后突然换成更高亢更声嘶力竭的鸣叫。不远处，树冠下的绿荫显得有些摇晃。
　　恍若一瞬，恍若万年。
　　
　　
　　
　　
　　
　　
　　“啊？”亦恍惚中从一个很深的幻境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小梨。
　　“我说，她回来了。她下午到，你要去接她吗？”
　　“哦。”亦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斑驳的阳光透过叶缝洒在亦的脸上。光影的交错让亦面部感受的温度不一样，于是亦把头低下。好像同时他妄图用刘海掩盖神色的变化。可是小梨却感受到，亦的情绪没有因此有波动。就好像一瞬间，一件撕心裂肺的事与自己无关了一样。亦在街道边缓慢的行走，从学校旁边出发的公交车一辆一辆的从亦的身边开过。路两旁巨大的梧桐树把街道上方的天空遮住，汽车行驶时只留下一点噪音，慢慢消散在街道两侧。然后在阳光的斑驳中，好像连时间都老了。亦把他的帽子取下来，公车行驶过后的风把他的刘海吹了起来，然后光影再次落在亦的脸上。
　　啊炎早在亦的恍惚中转身离开。现在只有亦和小梨在这条街道缓慢的走。小梨看着亦沉默而沉默，他知道亦是有多会逃避这些事情。可是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亦的面前提起她——竹音。那个从小梨和啊炎口中可以得知的，和亦曾经极为相爱的女孩。是啊，那时候认识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是多棒的金童玉女啊。只有认识他们的人才知道他们有多相爱，就像一对从小到大都相识，能在一起一辈子的人一样。在那个肮脏的圈子里，他们却那样的温暖人心。
　　那时候步行街还没有拓宽，还是一条阴凉的小道。不大的街道两旁却种着高大的树木，只有零星的光芒能透过树叶照射到地面，可行走在下面却有暖意。就像，这条街一样。小梨看着亦抬头看这条街的上方。他看见亦正眯着眼睛看树的叶缝，然后突然吹过来一阵清新的风，让光与影在亦的脸上跳动。
　　他不知道亦是不是在怀恋什么。
　　如今那条已经被扩宽了，高大的树木被推倒，那条街变得繁华起来。现在想起来也没有多大关系了，因为那条街，再也没有亦和竹音一起走过了。可是有时候小梨已然看见亦在步行街的尽头蹲着，嘴角叼着烟。小梨还记得那时候亦尚未决定变好，他那时候很嚣张很放肆的笑着，可是他在这里的时候确有种无法言喻的孤傲和冷清。亦在这里仅有的一颗特别高大的树下蹲着，不坐在椅子上，就只这样蹲着，他嘴角的烟就任由它自己燃烧，或者早早的熄灭了，或者一直燃烧到香烟的尽头。而亦就蹲在那里看街对面，看来来往往的人，从这个小城最大购物中心进进出出。
　　“我不会去的。”亦突然正面回答小梨之前的问题，可是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清冷。或许是因为小梨因为回忆而产生的错觉，在他的耳中这个声音确实显得清冷。他看着亦，张开嘴想要说服亦，可是最后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因为都知道亦是个偏执的人。他疯狂，偏执，压抑，还有……冷清。
　　“我……我不会去啊……”亦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