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轨道静默中悄然扭曲。
像是最旧的火车在自己铺设好的轨迹上一路前行,顾小合企图往最前方的光明不断追逐。那里有安远,有程炎,有苏皖和林梵,有父亲,甚至有奶奶。我很想加快步伐赶到那里,像辛德瑞拉坐南瓜马车赶向十二点钟结束的盛装舞会,背后暗藏着被人掐算好的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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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发觉所有的轨道都变了的时候,盲目的火车头停息不了。一切都变的扑朔迷离而无法把握起来。
车厢里,是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顾小合的黑白影像书。
秋天在雨水的浸染下潮气了很多。湿漉漉的水渗进我的旧球鞋发出小声的“吧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袜子湿透的触感。
父亲回了几封信,被我用603里的一个旧饼干盒小心地装封起来。那盒子很精致,是七八十年代旧上海风格的进口饼干盒,上面画的旗袍女子很婉约地笑,那牌子好象是叫“晴天饼干”,只是端庄的小楷字和人物的脸都有些锈迹班驳,因而看不真切。
房东先生真是个怀旧的人。
父亲娟秀的字体会用很温柔的浅蓝色钢笔水几笔带过,我不小心用湿的手接过的时候使它散渗了一大片。他会诉说很长很长好几页纸的杂事儿。大多是关系我不要受凉染上秋老虎,问我半期考后学习是否还紧张得受不了等等。然后他还会提家里金菊花开的样子,会提小鸡崽越长越结实,会提夕塘那里他的邻居,他的学生发生的好多好多事情。
当然还有奶奶。她的病时断时续,有时危重起来咳嗽得厉害会吐血出来,好点却还能下床喂鸡。听说她脾气好象因为大病了一场收敛了很多,不再像过去那么暴躁古怪。
我还是经常想起见她时的那副样子,心里就酸酸涩涩很难受。不知道是否因为那中药的气味一直记得深刻,总之很不是滋味。
不懂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回去看过她。
我猜想肯定是知道的。
半期考完学校又像松弛下来的线,什么都变得缓慢细腻到令人疲态厌倦。
苏皖又开始在课堂玩手机,打PS2,听IPOD。林梵也仍旧在温老班柔缓的声调下伴随英文陷入独自一人的沉睡。
顾合也还是顾合。
一切好象都没有变,但一切又都应该变了。
比如程炎呢。
记得那天夜晚我再一次看见了狼狈的她。
颇有悲剧性的邂逅重逢。
周遭的人群骚动着围观一场戏,戏的主角是小狮子程炎。她被几个凶狠的男人打,打得嘴角渗出骇人的大片猩红。
我不顾苏皖的呼唤叫他们住手,然后很白痴地说“我要报警。”
那些垃圾无疑还是惧怕这句话的。
程炎又熟悉地笑起来,破开的嘴角还继续撕裂,扯得好高。
“顾小合,你真长了我脸面。”
接着趔趄地站起来像嫌疑犯迅速逃离了现场。
桥段结束。匆匆收场的结尾粗糙得像未完工的舞台剧。
比如安远呢。
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
她是在学校出现的,或许她是这里的老师。或许她走后嫁了别的男人当了别人的妈所以来这所学校。
这个想法倒真像是真的。
毕竟书里会这么写。
我看了很多很多的书,来打发自己空虚的时间。我开始放弃早睡,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闭眼脑子会异常地疼痛,只有熬了很久很久失去长度的夜,在书上密集成堆的字符控制了我的神经麻酥酥的我才觉得舒坦。
父亲如果知道我这样肯定会担忧地皱起眉头。
苏皖说我这样像是得了强迫症。
可能是真的呢。
她和林梵并没有过多地问我那天程炎的事,或许苏皖纯得像小绵羊的头脑只是认为我路见不平救了一个可怜少女之类的漫画情节,这似乎就是那晚回去后她一直用佩服的眼光看了我一路的原因。
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最近发生了什么。
时间过得太漫长,以至于每个细节像在高倍物镜下放大得清晰无比却无法用蒙雾的大脑思考串联起来。
再比如,603这片老房区快要拆迁了。
先是在盥洗室那边听三楼一个姓陈的瘦高女子在那里用很蹩脚的普通话鸭子一般扯嗓子:“哎呀你们听说了么咱们这儿要拆啦不知道补多少钱呢!”然后全楼的沸点都被点燃,大人小孩都讨论个没完。大人盘算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啪嗒啪嗒响个没完看看能不能获利,小鬼们欢喜着自己玩耍的天地要换个新环境摆脱这破旧的大院区。
一周后就贴出了“拆迁公告”,我在拥挤的的人群中瞥到几眼后就很想飞快地逃开。
要建什么政府批准好的公司之类的,总之是支持H市经济的新未来。再好不容易终于从全市区规划图的边角上瞄到这里还有几片的老房子可以挥霍,贪婪的嘴脸泛光连连后于是毅然决然准备在这里开土。
催促老住户们一个月之内赶快搬离,也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
但大部分市侩的居民都高兴得很,他们当然喜欢更高的大厦坐电梯都可以坐到头晕或者拿厚沓的鲜红纸钞。
不过最后一句“补偿适宜暂未决定。”
大伙儿就“嘁”一声哄散开来。
看看,什么都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