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曾经有家茶馆。
茶馆每天客人来来往往,上上下下,好不热闹。茶馆分两楼,一楼供给路迼的行人,走累了,走渴了,停下来在茶馆休息一会儿,唠唠嗑,喝杯热茶水。二楼常年是喧闹不止的。供给年纪较大的外公、爷爷辈打扑克、挫麻将,划拳声此起彼伏。茶馆的老板,相隔时间太久也早已忘记他叫什么名,就直呼他“茶师傅”。他总是一边伏在柜台上,一边读着一本短诗集,笑眯眯地看着来往过客。
有一次逢到外婆外出,外公要去茶馆与老友叙旧。我便闹着要跟去,无奈之举,外公只好把我托付给茶师傅。茶师傅笑着问我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在哪里上学……我含糊地回答了一下。茶师傅问我喜不喜欢品茶,年幼的我尚还未解“茶”这个字是何许意思,便随口答了句“喜欢”。茶师傅自是高兴,拉我入座,沏了一壶茶,细细地讲起了品茶之道。又指着柜台后一排排一列列的柜子对我说:“这里面存放的便是茶叶。炒干的茶叶一定不能放在潮湿的地方,否则会发霉生虫。“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思却不知飘到何处去了。才回过神,我小心地眠了一茶。那茶水刚入口时略苦。然后变涩,最后竟还有一丝甜味。他笑了笑,于是又开始把那些好听的茶叶名款款道来。我暂且记住了几个,像是“西湖龙井“,”白毫银针“,”碧螺春“这样的。
大了一些时,我和表弟在埭里乱跑,摘些冬青和夜来香。我们俩追来跑去,偶然间就到了茶馆。这时,表弟不知被什么划了一下,手臂擦破了一个大口子。我急忙把他拉进茶馆,央茶师傅帮忙。三下五除二,刚还在掉眼泪的表弟马上就不哭了,一个劲儿咧着嘴朝茶师傅笑。我随口问道:“茶师傅,您为什么要开茶馆呢?”茶师傅迟疑了一下,面色凝重起来,缓久,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我告诉你。人生中有很多意外,像这孩子会意外弄伤手臂,有一天我也会意外离开,我能留下的就是一间茶馆。”说罢,他又沏了一壶茶。我静静地听着,闻着淡淡的茶香,内心却波澜起伏。
长大后回老家拜年,想着给茶师傅捎点东西过去。到了茶馆,不见温文可亲的茶师傅,只见一个瘦削的小伙子正清洗着茶壶。我问道:“茶师傅呢?“小伙子吸了一口烟,不屑地说。“小妹妹,你要不要看看本店新推出的……”我僵硬地点了点头,却再也没有这份心情了。
眼看窗外景色变换,柜台没有变,桌椅没有变,茶具亦没有变。可是,那个曾经与我推杯换盏,无所不谈的人去哪儿了呢?
闻着熟悉的淡淡茶香,我常常举杯又停饮。好久之后,我又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茶师傅,这茶馆少了些什么呢?
少了些什么呢?少了茶馆里那一抹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