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色的旋舞【十二】
周末的天空格外的清朗。微风细细的,云彩淡淡的,飘浮在半空中。苏格坐在阳台上,看洁白的玉兰缀满枝头,如玉如雪,朵朵片片晶莹透亮。金黄色的阳光洒满窗台,铺满草地,叶隙之间,新绿的色泽闪着耀眼的光。 小 荷 作文网 www.zww.cn
钻地机在八点一刻准时上工。乱哄哄的发动机的声音,撕破了早晨的宁静。
苏格下楼,接到舅妈的电话,“苏格,去放风筝吧。云轩也去。”苏格说好。舅妈让苏格在路口等她。十五分钟以后,一辆白色的奥迪轻轻地滑过来,车窗下滑,“上车。”舅妈说。苏格朝车窗内张望,“云轩呢。不是说一起来的么。”“他不肯来,说他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不想出去了。还对我说不要这么残忍,让他玩会儿电脑吧。”苏格轻轻地哦了一声。本以为能见到云轩呢,一转眼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现在的孩子是不是都这样?云轩越来越沉默寡言了。我真担心,他会不会得自闭症了。”舅妈从后视镜看着苏格,“你说怎么办?苏革,你再给云轩打个电话吧。”苏格点点头,“喂,云轩。你干嘛不出来放风筝?”“我挂了。”云轩压低了嗓音,说道。“多一个月没见了,你都不想我?没良心了。”苏格夸张地说道。“我挂了。”云轩毫无感情地说道。“喂!云轩!你什么嘛!至少下来见我一面吧!”苏格抱怨。“我挂了。”云轩直接挂了电话。
“晕。他挂我电话!他竟然敢挂我电话!”苏格愤愤甩掉手机。舅妈无奈地笑笑,“算了吧,他不去是他的损失。”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苏格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放过风筝了。记得小时候每年春天都要放一回风筝,即便是没有那个时间,也非闹着买一个新的。在乡下的时候,常和莹莹一起放。她的技术,是群村小孩子中最好的,总是能把风筝放得很高,很远。几乎都碰到了地平线,吻到了天空。而苏格的风筝,永远只能漂浮在半空中,一不留心就重重地坠落。
车子一路前行,在离市中心广场200米处,就看见无数个风筝高高低低地在天上飞着。它们就似雀跃着的音符,谱写着春天最美的旋律。
苏格买了一个最简单的菱形风筝。迎着风,风筝越飞越高。苏格仰着头,不停地扯着线。此时苏格头顶的天空已完全被风筝主宰了,形形色色的风筝应有尽有。
苏格的风筝依旧停在半空中便停止向上,而苏格手中的线已经放完了。线头紧紧地困在塑料筒上。苏格眯起眼睛,一只黑色的蝙蝠显得格外突兀。它飞得最高,和莹莹的风筝一般高。——或许是莹莹知道苏格想她了,所以回来看苏格了。
苏格呆望了一会儿自己的风筝,在半空中摇摇欲坠。苏格知道突然转身朝树林跑去。
——风筝被树枝勾住了。苏格安静地收着线,一圈一圈地把风筝线卷过去。然后,用力一扯,风筝线断成了两节。
风很是时候地吹大了,风筝摇摇晃晃地朝上空飞去,一直到云的彼端。
或许,我就是那永远也飞不高的风筝。有人紧紧地抓住了我的线。我无法飞远,因为线不够长,我无法飞高,因为太重。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更没有逃离的勇气。
因为我是风筝,被人永远牵着的风筝。
或许有一天,我会挣脱。即使是飞蛾扑火,我也在所不惜。昙花一现的美丽,才是飞翔的意义。如果说,风筝失去自由才能永久滞留在半空,那我宁愿用永恒来换取自由,换取到达云之彼端那一刻的辉煌壮丽。
——苏格《断了线》
苏格记起巴金的一篇短小的散文《日》。其中写道:生命是可爱的。但寒冷的、寂寞的生,却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倘使有一双翅膀,我甘愿做人间的飞蛾。我要飞向火热的日球,让我在眼前一阵光,身内一阵热的当儿,失去知觉,而化做一阵烟,一撮灰。
苏格初读到这两句话时,心灵就被深深地震慑了。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感动,似乎自己就是那扑火的飞蛾,投身于光和热中,葬身光明。
自己所向往的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呢?苏格是一个不甘寂寞,不服于平常的人,云轩亦是如此。若要让他们各自平平淡淡地过一生,简直就比活活杀了他们还要残忍。更何况,是在失去空间、时间和自由的情况下?
虽然,苏格也明白“失去一个快乐的童年,换取一个轻松的成年”的道理。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内心积郁太多,总是要发泄的。
苏格耳根微微发烫,她突然有股冲动,她想大声地告诉云轩:“你快出来吧!看看高飞的风筝,你会发现天空这么大,这么深!你的世界也会发光发亮,也会发热,上天也会再赐予你自由!”
云轩,你没来,是你的损失,更是我的遗憾。
莹莹,那么你呢?
五岁的青空,天上早已漂浮着许多风筝。多是自己扎的,一眼望去是纯洁的白色。那时的苏格和莹莹,干净得像杯水,单纯到不可救药。苏格和莹莹赤着脚走在田埂上。三月惊蛰的时节,田里的水稻已长高许多,差不多有苏格一般高。清风徐徐,稻穗粼粼。水稻似乎正欢悦地凝望着田边小路上的两个女孩子。充满童稚的脸上,挂着烂漫的微笑。
稻叶轻轻拂过她们的脸,苏格似乎嗅到了稻粒成熟后的清香,耳边是稻穗的奏响。稻香四溢,苏格问:“稻香像什么?”莹莹转了转眼珠子,笑呵呵地说道:“像苏格的长发啊。”“什么?”苏格诧异。“很舒服啊。”苏格莞尔一笑,道:“莹莹,真有你的。” 莹莹嘿嘿地笑着,随手摘下一支稻叶,娴熟地折折卷卷。不一会儿,就这出了一个造型奇异的卷儿,放到嘴边,嘀嘀叭叭地吹起来。
“你!怎么做到的!”苏格诧异地问道。“不要!”莹莹拼命地摇头。“教我!教我嘛!”苏格拉着莹莹的手撒娇。“就不教你!”莹莹撒腿就跑,苏格紧追其后。
由欢笑会成的麦田,苏格与莹莹在田埂上相互追逐,彼此都站在了对方的心上,影子被烙在了记忆之中。
第二天,莹莹站在苏格楼下吆喝:“苏格,下来放风筝喽!我爸爸新给我扎了一个蝴蝶风筝!”苏格蹭地跳起来,“噔噔噔”地跑下楼。古老的木梯,发出刺耳的“唧唧吱吱”的声音。
苏格坐在莹莹的爸爸的自行车后坐,莹莹跑在后面,小脸涨得通红。“今天去水库边放风筝,听说那儿花都开满了!”路边的小麦摇曳着,仿佛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三月的阳光,也被熏得沾满了稻香和喜悦的味道,空气是清新甜腻的。
微风徐徐。风筝在莹莹手中,像生了一双翅膀,一会儿便飞到了水天相接处。若蓝的天空下,莹莹抓住苏格的手,一起在堤坝上疯跑,欢呼,雀跃。苏格拼命地呼喊,“好棒!好棒!莹莹,你真厉害!”风掠过二级,苏格听到的是幸福和温暖。
日斜三竿,夕阳水面上镀上了一层金黄,该回家了。莹莹拉了拉线,收回了风筝。对苏格说,“明年的春天,我们再来!”
苏格点点头。笑脸辉映着夕阳,一片灿烂。
如今,春天的约会已成为不可能再兑现的诺言。三个月后,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