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生命里最绚烂的一场幻觉,花开得太荼蘼,有时,走完天涯的道路也不愿醒来。爱是一种需要不断被人证明的虚妄,就像烟花需要被点燃才能看到辉煌一样。
然而,烟花不会让人懂得,它化作尘埃是怎样的温暖。它宁可留下一地冰冷的幻想,一地破碎。如果你哀伤,你可以为它悼念,却无法改变它的坚持。
——前言
时针倔强地走过12,落地窗外,一片喧哗,瑟瑟的冷风因为人群的嘈杂而显得些许黏腻;烟花印着汐的脸庞,隐隐闪烁着,那一行淡淡的泪痕。
许久,汐拨通了电话。
电话通了,里面传来一阵声音:“喂,请问……”
汐沉默了……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烟花在空中绽放,形成优美的图案。
那是去年最后的一天,汐在一阵慌乱中抓寻到了自己的毛衣,胡乱地套上之后,就冲向了洗手间。
他本来是准备8:00起床的,可没想到快睡到了9:30。“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汐心里想着,“我怎么能睡过头了呢?”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闪烁了几下,是条信息:“您好,刚才联系您,您的手机无人接听,按照规定,我已经将您的快递送达您的门口,请及时查收”。汐纳着闷儿,但还是打开了门。
走廊里空荡荡的,那个白色的礼盒,兀自地放在那里,显得有些滑稽。汐没多想,便也就顺手将它提了进来,放在桌上。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汐好不容易才约好了枫。一想到枫,汐的脸上便泛起阵阵红晕,似是三月初开的红桃,不胜凉风的娇羞。
街上,梧桐傲立风寒,人群熙熙攘攘,面馆冒着腾腾热气,临街的铺子在做新年的促销,年过花甲的老人在天桥下卖着烧饼;快递员远远的按着喇叭,怕撞着过路的孩子;蹬着高跟鞋的女子在风中整理着头发;犯着花痴的高中女生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八卦。汐走进一家花铺,推开门时,风铃叮玲玲地响了几下……
花香扑面而来,让汐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那香气醇厚、缠绵而又馥郁缱绻。汐的目光揉碎开来,荡起了层层涟漪……汐想起了那些偷偷遇见枫的下午,那些与枫遥遥望见却难以抵达的街区,那些与枫看着同一频道却又悲欢自知的夜晚,那些与枫四目相对却又目光闪烁的瞬间,那些在转角遇见却又彼此迟疑的一顿,甚至是,那些因与枫擦肩而过而拂过脸颊的呼吸……
“哟,你又来啦?”花店老板拿着包装纸从几簇丁香后面探出头来。
“涨价没啊?”在老板听来,汐的声音里总是掺杂着几分温情。
“涨了,小盆25,大盆40。包装免费。”花店老板微微笑着,眼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哦,知道了,那你忙吧,我自己来就好。”汐望向老板,不自然地笑了。
汐包好礼物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已快到正午。汐在人群中急匆匆地穿行,或许是因为手上那一大盒花吧,显得别有几番出众。过路的几位大学生模样的人,也都看着汐,在碎语些什么,脸上掠过几分羞媚。汐也没听清,也顾不得那些,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呢。
枫预定的,是一家叫做“远宜”的餐厅。与众不同的是,这是当地唯一一家传统的中式餐厅,也算是环绕浮华,独自清简了。穿过精致的红木雕花屏风背后的大堂,绕过一个并不太大却不失灵气的鲤鱼池,经过中庭那一棵颇有年头的古槐,拂过绿萝萦绕的石门,再走过后院一座三尺余宽的拱桥,汐暗自觉着,若是雨后清明,执一把油纸伞,便颇有几分“素衣莫起风尘叹”的清丽委婉了。在那有着两个天井的四合院儿里,便是雅间了。隔着轩窗,四盏长信宫灯倾吐着光芒,米襄阳的《烟雨图》静静地倚在墙上。那便是他们约定好的地点。
汐轻轻的推开门,发现枫还未到,便小心翼翼地把那一大盒花放在了一旁紫檀木的几案上,那略显简欧风格的礼盒,与汝窑花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雅间正中,花梨大理石的台面,已上好了几道菜,酸甜适口的松鼠鳜鱼,“淡而旨,肥而不浓”的盐水鸭,入口即化的扒烧整猪头,口味鲜醇的清汤柳叶燕……汐如此煞费苦心,大破一笔,精心策划,走到这步,却有点局促和紧张。雅间里安静地只剩下钟摆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汐深深浅浅的呼吸,时轻时缓的踱步……
雅间的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了。枫从门外飘了进来。也没说话,径直选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缓缓坐下后,才抬头望了望四周,目光最后才落在汐的身上,“你也坐下吧,站着怪累的……”
汐也就依着枫的意思坐下来了。整个房间里,死一样的沉寂,没有人说一句话,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开头。枫拿出了手机,屏幕的光线将枫本来就洁白的皮肤描摹上了几分玉的光泽。“公子如玉,举世无双”,汐在心里默念着。
枫偶尔也会抬起头,用手转动一下桌盘,挑自己喜欢的菜,也偶尔,偶尔会用目光扫过一眼汐,之后便又若无其事的埋下了头。汐在脸红之后,有几分局促不安。汐想告诉枫这些天来自己所做的,所想的……但汐还是沉默了。
许久,枫缓缓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还未等汐开口,枫就又说了一句:“等会儿我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一步了,你慢慢吃。”
最初,是贯彻全身的一阵冰凉,之后又从心里涌出一股热浪,之后,汐感觉人很轻,像是飘在半空中,灵魂找不到地面的方向,即使努力睁大眼睛,也不能捕捉到希望的光芒。四周的声音都静了下来,汐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声,都在嘲笑着自己好傻。
待到枫走到门口,汐略显生硬的补了一句:“嘿,新年快乐。”
枫顿住了脚步,半晌,回过头,也没说话,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
不多时,服务员从门外走进来,“门外的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不知您是否已经用完餐?”
“把剩下的都打包吧”汐说。
“两个人吃饭,干嘛点这么多……”服务员小声咕哝了一句。
汐也就装作没听见,把视线穿过长信宫灯的缥缈火焰……
街上依旧张灯结彩,梧桐傲立风寒,人群熙熙攘攘,面馆冒着腾腾热气,临街的铺子在做新年的促销,年过花甲的老人在天桥下卖着烧饼;快递员远远的按着喇叭,怕撞着过路的孩子;蹬着高跟鞋的女子在风中整理着头发;犯着花痴的高中女生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八卦。汐默默地走着,也不想抬头。风吹乱了头发,也只任凭它飘着。手里提的那盒花的蝴蝶结,不知什么时候散掉了,两根绳子随着汐的步伐,生硬地一摇一摇地……
路过花店门口,汐看着花店老板正在擦拭橱窗。老板看见了汐,就示意汐进来。汐提着两大包东西,怔怔的,好半天才缓过神,走了进去……
汐把东西放下,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目光呆呆的。
“嘿,发什么呆啊?”老板见汐没有搭理,便默默地把汐早上买的那盒花的蝴蝶结重新系上了。
“你一个人要吃这么多东西啊?”老板看到了那一袋汐打包的食物,“你是要分给我吃吗?哈哈,那就谢谢咯。”
还没等汐说话,老板就把一盒咸水鸭打开了。“哇!‘远宜’的咸水鸭诶,有钱人啊……嗯嗯……不错不错……好吃……”
汐看着老板的样子,竟噗嗤一声笑了。自汐搬到这里来住开始,老板就开着这家花店了。汐开始还挺纳闷,这花店的老板居然和自己看上去差不多的年龄。后来,汐才知道,花店老板是真的喜欢花,种花也有其独特之处,所以便辍学,专心经营起花店了。日子一天天过去,汐和老板也逐渐熟悉了。周末,汐回家,若是老板还未打烊,自己也有空,便会捎上两盒便当,去老板那里坐坐。
看着老板开心的样子,汐也撇下了和枫的事情:“一起吃吧,一个人吃怪可怜的!”汐也不知道,自己在说老板还是在说自己。
老板专心地吃着,手机震动了几次,也没有搭理。倒是汐有些急了:“老板,看看是谁啊?是不是约你出去啊?”说完,汐感到自己的心被戳了一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老板都看在眼里,便不好正面回答,低头喝着清汤柳叶燕:“管他是谁呢,不是有你陪着嘛?”
不知道汐是没有听到,还是在为什么是伤心,老板半天没听见汐的回答,便抬头来,发现汐正看着窗外发呆,高挺的鼻梁,显出一种别有的俊俏。
手机又震动了一次,老板看了一下屏幕,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3条短信:“晚上6点有空吗?我们前几天约好的。”“记着哦”“一定要来。我等你。”老板猛地拍了一下额头,显然是忘了这件事,他急急忙忙的叫着汐:“嘿,你看我这记性,今天晚上我有约,我都忘了。但是我又答应好晚上7点的时候,有客人要来取花,7点半的时候,送包装纸供应商也要来。你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店?”
汐有点懵了,反应了一会,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中午一场糟糕的约会,便也就支吾着答应了。
老板在衣柜里搜寻着衣服,好不容易凑齐一套,便穿上了。之后又简单了梳了个头,就出来了,对着汐说:“我走了啊,花店就交给你了,钥匙在收银台背后,等我回来哦!”
“知道了,你走吧。”汐回答到。
隔着玻璃窗,汐看着老板渐渐远去的背影,感到一种经世的苍凉……
老板回来的时候,汐正在整理新到的包装纸。
“哟,这么早啊!”汐的语气流露出惊讶。
“是啊,没什么意思,只有回来咯”,老板耸一耸肩膀,似乎有几分无奈。
“客户把花取走了,钱我放在收银台了;这些包装纸刚才到,你看怎么放吧。”
“我来吧。”老板看着汐,使劲地咬了一下嘴唇“要不……你先回去吧,几天麻烦你了,谢谢你。”
“那好吧”,汐笑着,“回头见”
“哦,对了,你出去的时候,把这个扔掉吧”,老板拿出一个锦囊。
“好的,不客气。我走了哦。”
“嗯,再见。”老板转过身,收拾着包装纸。待汐走到门口,老板突然转过身来:“汐!新年快乐!”
汐顿住了脚步,半晌,回过头,也没说话,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
街上依旧张灯结彩,梧桐傲立风寒,人群熙熙攘攘,面馆冒着腾腾热气,临街的铺子在做新年的促销,只是天桥下卖着烧饼的老人已经回家了;快递员送完了快递,推着摩托车悠闲地走着;蹬着高跟鞋的女子在风中整理好了头发;犯着花痴的高中女生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八卦。汐走到转角的垃圾桶去丢掉老板给他的东西,但出于好奇,汐还是多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做工精细的苏绣锦囊,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南山一桂树,上有双鸳鸯。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送礼物人的心意已经是不言而喻了。汐翻到锦囊的背面,却不小心拉松了系紧锦囊的绳子,里面的纸条,露出了一个小角。
突然,汐傻眼了,愣在原地……
那张纸条的边缘是两片经霜的枫叶,一大一小,一红一橙。这些汐都早已经记在心上。汐不会忘记,那唯一一张枫留给自己的纸条和这一张是一模一样的。汐几乎是绝望地拉出了那张纸条,双手颤抖着读完了上面的文字:
“俦,这是我自己绣的,祝你新年快乐。
枫”
汐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盏路灯。路灯下,几只执着的飞蛾在追逐它们的光亮。汐不懂,不懂,不懂……汐终于没把那个锦囊丢掉,而是装在了最靠近胸口的衣服夹层里。
回到家,汐躺在床上。汐想起了那些偷偷遇见枫的下午,那些与枫遥遥望见却难以抵达的街区,那些与枫看着同一频道却又悲欢自知的夜晚,那些与枫四目相对却又目光闪烁的瞬间,那些在转角遇见却又彼此迟疑的一顿,甚至是,那些因与枫擦肩而过而拂过脸颊的呼吸……
之后,汐就想到了老板。那个第一次遇见老板的下午,那些与老板看似遥远却近在咫尺的街区,那些与老板看着同一频道、一起吃着便当的夜晚,那些与老板四目相对却又心领神会的瞬间,那些在花店遇见却隔着玻璃打招呼的微笑,甚至是,那些进入花店拂过脸颊的花香……
汐不知道枫怎么认识了老板,也不知道老板为什么拒绝了枫。汐只觉着自己是命运的傀儡,被牵动着,不能动弹。
忽然间,汐想起了什么,冲到了餐桌前,扯掉礼盒上的蝴蝶结,撕开外包装纸,揭掉了礼盒的盖子。
里面是一束包装精致的路易十六,紫色的花瓣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露珠,像是伊人未流尽的眼泪。汐记着,老板告诉过自己,路易十六不好种活,所以老板的花园里,只有几株。平日里,老板像呵护婴儿一样照顾它们。汐颤抖着拿出那束路易十六,像是要抵抗命运,却又无助地面对现实。汐翻开下面已经被浸湿边角的明信片,上面写着:
“亲爱的汐,我一直不敢这样叫你。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不管你是否接受,至少我表示了自己的心意。这几束路易十六,是我专门给你种的。
爱你的俦”
一束路易十六落在地上,紫色的花瓣散落一地……
时针倔强地走过12,落地窗外,一片喧哗,瑟瑟的冷风因为人群的嘈杂而显得些许黏腻;烟花印着汐的脸庞,隐隐闪烁着,那一行淡淡的泪痕。
许久,汐拨通了电话。
电话通了,里面传来一阵声音:“喂,请问……”
汐沉默了……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烟花在空中绽放,形成优美的图案。